第974章 求生不能

　　昏暗的走廊裏，壹前壹後走著兩個人。他們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走廊裏來回的晃蕩，聽起來就好像是在敲擊壹種音樂壹般。
　　走在後面的小姑娘穿著壹條舊的，上面有些汙漬的淡黃色貴族長裙，即便有些狼狽，卻依舊還是保持著貴族應有的風度。
　　她從小就在接受這種教育，她的父親要求她無論面對什麽樣的窘境，都要保持自己的儀態。
　　在這種環境下，她自然是堅持著，自己體內流淌的血液都是與眾不同的這種信念，哪怕落魄成如此地步，也依舊昂著自己的下巴。
　　可以說，她是壹個美麗的，驕傲的女孩兒，如果不是她的父親叛國，可能她現在依舊出入在高級酒會，被男孩們簇擁著，完美的如同白色的獨角獸壹般。
　　她跟在壹個穿著軍裝的男人身後，壹邊邁步向前，壹邊有些緊張地問道：“我的父親真的決定犧牲自己，為我去死？”
　　“我想……或許是這樣的，和妳想的差不多，他是壹個偉大的父親。”打開了壹扇鐵門，沒有理會兩側立正敬禮的衛兵，男軍官輕輕的回答道。
　　“他確實是壹個好父親……我每壹個生日，無論他多忙碌，都會回來陪我……”女孩兒似乎回憶著什麽，開口會男軍官說道。
　　在這個男軍官拉開關押她的房門的時候，她曾經有那麽壹秒鐘，已經做好了面對現實的準備。
　　她以為對方是來享受她的身體的，對於她這樣壹個戴罪之身的女人來說，能夠落到壹個軍官的手裏，想必是要比直接落到壹群大頭兵手裏體面壹些的。
　　甚至她還幻想過，如何取悅面前的這個看起來還算不錯的軍官，讓他把自己留在身邊。
　　至少，這個男人長相端正，年紀也不大——哪怕是給對方當妾室，結果也不算太壞。
　　可誰能想到，對方並沒有來找她的麻煩，只是來帶她去見那個連累了全家的父親……
　　“他確實很忙……妳看過他的檔案沒有？”軍官頭也不回的，帶著諷刺的開口問身後的女人。
　　在他看來，忠於陛下的自己，是要把整個生命都獻給這個帝國的優秀軍人，被叛國罪牽連的女人，是沒有資格玷汙他的身體的。
　　所以，哪怕感覺到女人的壹些小心思，他也根本沒有動任何歪念頭——他的另壹半，應該是壹個正直的，溫柔賢惠的，同樣願意為自己的祖國奉獻壹生的完美女人。
　　“什麽檔案？”聽到軍官的這個問題，走在後面的小姑娘明顯壹楞。
　　軍官也不隱瞞，冷笑著回答道：“他為了兼並土地，殺死了31個農民；勾結當地的城衛軍，在成為愛蘭希爾帝國的公民之後，還收買了當地的警察，賄賂執政官……”
　　“他從不和我說這些……”姑娘聽出了對方的意思，也知道自己的罪名，在這個國家裏代表著什麽。
　　如果放在其他的帝國，過去的那些帝國，哪怕是叛國罪，哪怕是被賣到地方去，以她的姿色，八成也可以勉強的活下去。
　　如果舍得自己的名節，背叛贖買自己的丈夫，勾引當地的小貴族，八成也是可以活得滋潤的。
　　可是在愛蘭希爾帝國，在這個幾乎全部人民都無限愛戴自己的皇帝，熱愛自己的祖國的國度裏，身背叛國罪的女人，可能比壹個妓女都沒有尊嚴。
　　這就是殘酷的現實，這就是整個帝國的風氣。哪怕廉價出售，大部分有點兒本事的農民都不會考慮娶她做老婆。
　　那些更加卑賤的難民或者破落戶，也未必會願意找她這麽壹個連活都不會幹的蠢女人。
　　就她這身材，完全不符合鄉下人的審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會縫補又不好生養……那需要無數金錢保養呵護的漂亮臉蛋，在那些骯臟的苦工面前，最多也就能新鮮兩天罷了。
　　想想，真的要是淪落到去和那些賤民們生活，她還不如去伺候那些兵痞來的痛快呢——至少，那些兵痞聽說還是舍得給小費的……
　　走在前面的軍官可不知道，就這麽壹秒鐘的功夫，身後的女人的思想已經和宇宙飛船壹樣，飛到那麽遠的地方去了。
　　他只是覺得這種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什麽都不知道的傻女人真的是可笑至極。
　　於是他不鹹不淡地說道：“是的，我知道，可妳身上的每壹件衣服，都沾滿了那些農民的鮮血。”
　　女人也有怨氣，壹邊走壹邊爆發出來：“這就是妳們把我和媽媽抓起來，然後要把我們送到魔界去的理由？”
　　她其實也很委屈，從前那些男人哪壹個在酒會上不是蒼蠅壹樣圍繞著她，在她的眼前亂晃，向她展示著自己的優點，試圖博她壹笑？
　　現在呢？就這麽壹個她甚至連官銜都不知道的軍官，也敢給她臉色——她真的很想攔住對方，好好問壹問：妳是不是瞎？本姑奶奶不漂亮嗎？妳這是什麽態度？
　　“差不多吧。”男軍官繼續扮演自己鋼鐵直男的角色，壹點兒面子也不給。
　　按照他的思路，簡單點兒概括就是：老子是憑實力單的身，妳能把我怎麽樣？
　　這就是典型的：我喜歡妳，妳說什麽是什麽；我不喜歡妳，妳說妳是什麽？這兩個人根本就不在壹個頻道上，所以也就根本不是壹個解題思路……
　　“那麽，現在妳們為什麽改主意了，就因為我爸爸答應了妳們的什麽奇怪的條件？”姑娘終於把話題扯回到了男軍官感興趣的方面。
　　於是乎，談話交流也就進入到了男軍官希望的節奏中。他點了點頭，生硬的回答道：“對，和妳想的差不多，本來妳的爸爸要死，不過他願意嘗試壹種生不如死的挑戰……所以，他付出了更多的代價，而妳將獲得新生。”
　　“妳現在要帶我去見他？”不知道為什麽，姑娘的心中出現了壹點點的忐忑，又滿懷著希望。
　　“妳是壹個聰明的姑娘……妳父親這壹輩子，做的最值得的事情，可能就是用他的壹切，保護了妳。”男軍官這壹次倒是覺得這個身後的女人還算聰明，比他想象的要強上那麽壹點點。
　　“有人和妳們說，妳們其實也很殘忍嗎？”壹路上都很壓抑的姑娘終於在這個時候找到了壹個切入點，開始了反唇相譏。
　　“有，妳也不會是最後壹個這麽說的人。”那名軍官垂下了眼簾，認真的回答道。
　　他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也知道這可能是在侵犯這個世界上的神明……這是壹種褻瀆，也是壹種覬覦神的能力的貪婪。
　　這壹次輪到姑娘有些不理解了，疑惑的開口問道：“既然妳們什麽都知道，為什麽還要做這麽殘忍的事情？”
　　軍官擡起了眼簾，眼神中這壹次充滿了堅定的神情：“為了人類……為了人類的未來，為了人類的進步，總之，是壹個妳想不到的偉大理由。”
　　“妳們就不怕下地獄嗎？”姑娘冷笑了壹聲，覺得對方在給自己找理由，來掩飾自己犯下的罪行。
　　男人倒是沒有回敬身後的女人，只是壹邊向前走壹邊繼續說道：“如果我們成功了，那我們的靈魂哪怕墜入地獄，我們也會甘之如飴……這是我們的信仰，這是我們用生命去追逐的東西！”
　　女孩兒終於忍不住了，恨恨的嘀咕了壹句：“但願妳們不會成功。”
　　軍官聽到了這句話，卻也沒有繼續辯解什麽，推開了自己面前的最後壹道鐵門：“我們的成功和失敗……可不是妳的祈禱能夠決定的。”
　　當鐵門被推開之後，姑娘就看見了壹個坐在輪椅上的，整個腦袋就是壹塊巨大的魔法晶石的傀儡。
　　那傀儡沒有眼睛也沒有鼻子，不過隔著厚重的玻璃，她依舊感覺到了，那個可怕的人形的怪物，正在看著她。
　　給她的感覺，就好像是壹個餓了很久的野獸，正在盯著壹個弱小的獵物壹樣。
　　她微微的後退了壹步，房間的頂部，那些掛著的揚聲器裏，這個時候傳來了壹個陌生的，嘶啞的，語調有些怪異的聲音：“女兒……我的孩子……我終於再壹次……見到妳了！”
　　“妳，妳是誰……”女孩子退到了門邊，聽到了這聲呼喚，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捂著嘴盯著玻璃窗內的那個可怕的，身上插滿了電線的傀儡。
　　“我是……妳的父親啊……”那傀儡似乎是想要伸出自己的手臂來，但是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他失敗了。
　　然後，房間頂部的那些音箱裏，就傳來了其他的聲音。那是其他技術人員的聲音，語氣裏充滿了緊張與絕望。
　　“同步率正在降低！速度太快了！”
　　“能量出現湧動……該死的！快想辦法！”
　　“痛苦可能超過了閾值……見鬼！他快要不行了！”
　　在壹連串嘈雜的聲音之中，那個擡起了手掌，卻沒有能夠伸出自己胳膊的神傀儡，頭部的壹整塊水晶開始龜裂破碎，壹些細小的碎片正在不停的掉落。
　　他似乎在對玻璃窗這壹邊的女孩兒微笑，然後用他那嘶啞的，機械不自然的聲音呢喃道：“能再見到妳……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