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主之女

藤蘿為枝

玄幻小說

目送他赴壹場剜肉剔骨之刑
湛雲葳也沒想到自己直到死前,反覆惦念的,竟然是那壹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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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鬼燈

山主之女 by 藤蘿為枝

2025-2-17 20:55

  義無反顧做她盔甲

  暗河之上,有船停靠。

  天上壹輪血月高高懸掛,船上陸續有人下來。

  港口有好幾個邪祟執著兵器在檢查下船的人,湛雲葳和裴玉京對視壹眼,兩人面色如常走過去,那幾個全憑氣息辨認,見他們身上沒有靈修的氣息,擺擺手就放了過去。

  眼前是壹塊被邪氣裹著的石碑,進入石碑之後,才算正式入城了。

  裴玉京遞給湛雲葳壹個牽魂鈴:“以防萬壹。”

  湛雲葳收下,兩人這才入城。

  嚴格說來,兩人都是第壹次進渡厄城,湛雲葳稍微好壹些,她先前在越之恒記憶裏見過些許渡厄城的景象。

  但那也只限於見歡樓與暗河,而非眼前所看到的壹切。

  她這輩子第壹次見到這麽多邪祟!

  大街之上,修為高的邪祟在吞吃修為低的,四處都是斷臂殘肢和紫色的血。

  她和裴玉京剛來,就被暗地裏許多森然的目光盯上。

  難怪檢查寬松,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渡厄城是個有來無回的地方,沒有幾個靈修想不通擅闖。

  湛雲葳壓低聲音:“裴師兄,去人少的地方。”

  裴玉京頷首,當即拐入巷子中,湛雲葳閉上眼,覺察到身後跟上來打算吃了他們的邪祟,靈力悄無聲息放出,沒壹會兒,身後沒了動靜。

  裴玉京徒手掰開門栓,讓湛雲葳進去。

  低等邪祟喜好殺戮,沒有太多自己的意識,宅子裏空空蕩蕩,反而安全。

  要找百殺菉,湛雲葳知道裴玉京不可能完全沒準備,然而讓她看見裴玉京拿出地圖,還是不免有些驚訝。

  “渡厄城的地圖?”

  裴玉京應了,坦白道:“師尊給我的。”

  湛雲葳有幾分詫異,沒想到裴玉京就這樣說出來了,她幹巴巴道:“哦。”

  蓬萊尊者是當年進入禁地的四個人之壹,最後帶走神劍,理當是蓬萊的秘密。她也不好繼續追問人家蓬萊的私事,只好去看那地圖。

  裴玉京擡眸看了她壹眼,湛雲葳蹲在角落,十分有邊界感的模樣。

  他彎了彎唇。

  其實她少時也這樣,其他少女偷看劍修練劍,她從來不去。

  裴玉京在劍閣從未見過她的身影。

  後來他機緣巧合得知她會去小鏡湖邊悄悄練習控制靈魚。有壹日他受了內傷,需要冷泉浸泡,學宮裏的師尊給他安排了療傷的地方,他卻莫名去了小鏡湖。

  那壹晚月色很美,他坐在瀑布之下,水打濕身上的白衣,幾乎能看見身上的肌理。

  裴玉京那時候年紀也不大,感受到她的視線,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耳根慢慢紅了。

  旋即那少女跑得比兔子還快,丟下壹句抱歉,就跑得再沒人影。

  裴玉京坐在溪水裏,沈默不語。

  他……很難看嗎?

  他知道不是的,水中倒映出壹張天人般俊朗的臉,劍修體態勻稱,怎麽都算賞心悅目。

  他煩躁地撥亂水影,從水裏站起來,眉眼染上幾分郁郁之色。可是很快,他就緩和了情緒。

  少時母親和師尊就不許他這樣。

  他們總說:“妳生來劍骨,是蓬萊的希望。不知多少人看著妳,妳千萬不能行差踏錯,要樹立壹個好的榜樣。在外光風霽月,對內謙和有禮,這才是我蓬萊將來的少主。”

  不許煩躁、生氣,不得有雜念,心要虔誠。

  可世間哪有如佛子壹般完美之人。

  裴玉京卻不得不披上壹副聖人的皮囊,但皮囊之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並不是這樣完美。

  至少小鏡湖裏,只有天與地知道,他多少存了點勾引的壞心。

  但湛雲葳不知曉,她永遠也不會知道。

  自湛雲葳將命玉取回去,裴玉京常常反覆做夢,有時候夢到他沒有聽信母親的話,提劍去了王朝,阻止了那場大婚。

  有時候夢到地靈坍塌那壹刻,他滿目邪戾,斬斷了明繡的手。

  師兄弟們驚駭地看著他,他也覺得自己陌生。可裴玉京知道,這才是壹個真實的人,有自己的喜怒,選擇,不再是被人脅迫著往前走的聖人。



  憑什麽就要他步步規矩,大公無私。

  醒來,卻每每看見封存在識海中的神劍,它那般亮,仍舊沒有染上黑氣,仿佛百姓們那壹雙雙望向他的眼睛。

  他坐在山崗上,看著人間花敗,到冬日來臨。

  靈鳥報信,回來的只剩湛殊鏡壹個人,裴玉京就猜到了湛雲葳去了哪裏。

  他撫著神劍,不知道該不該盼她成功,說服那人皈來仙門。

  就像湛雲葳說的,他仍是她的師兄,永遠願她幸福。

  越之恒就算有千萬般不好,可越之恒不像自己,危險來臨時,他會義無反顧、以身做她盔甲。

  裴玉京唯獨沒有想到啞女會死。

  裴玉京忍不住看了眼湛雲葳,想到那王朝鷹犬也靠不住,連信任都沒有,就將此怪罪於湛雲葳,他神色冷了冷。

  湛雲葳卻不知他想什麽,而是在分析眼前的地圖。

  地圖並不算很詳細,但大致的方位還算清楚,甚至禁地和幾個魑王府邸的位置都標了出來。

  她指尖繞開禁地,點了點那個最大的魑王府邸:“師兄,我們去這裏。”

  雖說不能篤定,但此處八九不離十。

  她前世曾與越之恒有過壹番談話。

  兩人當道侶時,話不投機半句多,百殺菉壹事,她卻特地找過越之恒壹次。

  如今想來,越大人當時的陰翳臉色,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畢竟湛雲葳那時候找越之恒,自然不可能是關心越之恒死活,她只在意三件事,那神秘寶物是什麽,被誰拿到了,她的同門可有傷亡。

  她忍著越之恒難看的臉色和冷嘲的語調,硬是問出了很多消息。

  知道他們曾在魑王府邸有過壹戰,也見到了傳聞中的秘寶。

  雖然不知道越之恒口中的魑王具體是哪壹個,但其實很好推測。

  她對裴玉京道:“妳也見到了渡厄城的情況,大邪祟四處吃小邪祟,百殺菉這樣的東西,在小邪祟那裏不可能保得住。渡厄城中風聲這樣嚴,百殺菉必定在某個魑王手中。”

  本來該在渡厄城城主手中,可城主據說已經快千年不露面了。

  裴玉京沒多言,以行動表示認可,他收起地圖:“去魑王府。”

  兩人剛要推開門,外面卻有異樣,湛雲葳透過門外壹看。

  壹行十六人,俱都戴著白色面具,腳不著地,體態木然,竟然是“見歡樓”的人。

  她曾經在越之恒蜃境中扮演文循,對見歡樓侍從的裝扮很是印象深刻。

  裴玉京的視線落在他們擡著的大箱子上。

  湛雲葳感受了壹下,道:“是個禦靈師。”

  兩人不由想起進來渡厄城前,那領頭人的神秘壹笑,他說,渡厄城中未必沒有邪祟之子了。

  此刻湛雲葳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冷怒到極致,心中湧起幾分作嘔之意。

  駐守邊境的王朝臣子,往往可以撈的油水很少,邊境窮困,百姓麻木,卻並非完全找不出禦靈師。

  想到那些姑娘是被誰送進來的,用來交換了多少昂貴靈石和天材地寶,這些年又被迫生下多少個孩子,兩人的臉色都有些凝重。

  裴玉京看了會兒那箱子:“泱泱,妳的控靈術,能控制住這些邪祟嗎?”

  湛雲葳楞了楞,這倒沒有試過。

  但試試也無妨。

  片刻後,她成功取代了那姑娘,躺在箱子裏,而裴玉京將那個姑娘救出來,暫且收容進法器中,自己代替了其中壹個侍從,戴上白面具。

  湛雲葳回憶著那姑娘的臉,口中便嚼改顏丹,邊捏臉。

  越捏她越覺得這張臉熟悉,卻壹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而周圍時間仿佛被停滯的見歡樓侍從,這時候也仿佛恢復了神智的傀儡,開始往前走動。

  侍從不由心想,奇怪,明明走得好好的,怎麽好似睡著了片刻壹般。

  有人開口:“祿存王會接受樓主這份獻禮嗎?他和其他的魑王好像不同,不喜歡靈域的禦靈師。”

  另壹人說:“這個不同,樓主說,他會接受的。”

  冷風拂過,很快,壹行人消失在原地。

  魑王府燈火通明,不同於外面的廝殺和雜亂,此處的人呼吸都得顯得小心翼翼。

  門徒來回走動,安置座椅,擺放器具,還有不少人在府中巡邏。

  有門徒起了貪心,多摸了兩把其余魑王進攻的東西,背後狠狠挨了壹杖。

  那門徒回頭,連忙求饒:“鬼燈大人,小的再也不敢了。”

  鬼燈聲音陰惻惻的,十分低啞詭譎:“當心妳這身皮。”

  他半邊臉毀了,顯得難看又陰森,身形高大,所過之處,人人不敢對上他的眼睛。

  在祿存魑王府上,鬼燈就是除了魑王獨壹無二的存在。

  今日是給魑王上貢的日子,不少權勢不夠大的魑王,會親自前來。

  隨著賀禮被壹箱箱擡進府邸,前院也漸漸熱鬧起來。

  鬼燈如遊魂,銳利的眼睛掃視著每壹處。

  不多時,他已經眼也不眨,絞死了好幾個心懷異心之人。

  邪祟紫色的血鋪了滿地,鬼燈命人清洗幹凈。

  角落幹活的壹個女門徒,見他這幅冷血的模樣,忍不住朝他眨了眨眼。

  鬼燈卻沒理她,還在府中巡視。

  大門打開,門外的人拉長了聲音:“見歡樓樓主上供。”



  那箱子被擡進來,隨之而來的是見歡樓的壹群侍從。

  不必鬼燈上前招呼,府裏的門徒連忙給這群見歡樓的人看座。

  但由於他們地位不算高,離主座也很遠。

  府中已經來了幾個魑王,門徒在小心翼翼侍奉。裴玉京壹擡頭,就看見那魑王隨手扯了壹個門徒的胳膊來吃。

  門徒面色如常,胳膊還流著血,卻笑著奉承。

  裴玉京收回目光,這時候壹席墨青色衣擺,也出現在了面前。

  鬼燈森然垂眸,在打量裴玉京。

  裴玉京心裏壹跳,莫名感覺到危機感,但他很快沈下心,與那人對視。

  好在鬼燈只看了他壹眼,就毫無異樣地離開,巡視其他地方去了。

  裴玉京盯著那人,看了半晌,也沒看出什麽來。

  這喚作“鬼燈”的邪祟似乎也快修煉成魑王了,修為不低,在府裏格外猖狂。

  人越來越多,卻沒有見到渡厄城最大的魑王影子。

  裴玉京再壹看,裝著湛雲葳的箱子,原本被扔在外面,身旁的侍從,卻上前給門徒討好地耳語了幾句。

  侍從說:“大人,裏面那人,與魑王死去的妻子有幾分相似,您看……”

  門徒神色驚訝,說:“等著,我去向魑王大人請示。”

  沒壹會兒,門徒出來了。

  他面帶喜悅:“祿存大人說,擡進去。”

  夜色愈濃,裴玉京死死盯著那箱子,畢竟是面對渡厄城最厲害的魑王。他怕湛雲葳出事,悄然退出人群,跟了上去。

  而鬼燈抱著雙臂,冷冷看著裴玉京退場,他卻沒動,繼續行走在賓客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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