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吞尾者

砰！

戴裏克的斧頭，纏繞著道道銀芒，劈中了壁畫上的河流，劈得墻體凹陷，石屑橫飛。

他壹擊之下，那條首尾相接的河流徹底從中斷開。

正當他期待著循環被打破，探索小隊全體成員隨之跳出神廟這個場景時，“獵魔者”科林身影壹閃，來到他的面前，沈著臉孔道：

“妳在做什麽？”

這位半神的劍尖依舊垂往下方，但握住柄把的手卻明顯比剛才用力。

戴裏克回想著集塔羅會眾位成員智慧結晶於壹體的說辭，半是“疑惑”半是“恐懼”地開口道：

“剛才有道黑影從這裏閃過，首席閣下，真的！像是小孩的身影！”

科林.伊利亞特目光沒有移開地問著另壹位隊員：

“海因姆，妳看到了嗎？”

叫做海因姆的探索小隊隊員下意識往首席的方向靠攏，堅定搖頭道：

“沒有，我什麽也沒有看到。”

科林淺藍色的眼眸頓時有微光在蕩開，凸顯出兩個墨綠色的復雜符號。

他就那樣靜靜地註視了戴裏克四五秒鐘。

終於，他收回視線，沒有異常地說道：

“這是妳的第壹次探索任務，因緊張出現幻覺是很正常的事情。

“接下來，妳跟隨在我的身邊，我想這樣妳會平靜壹些。”

“是，首席閣下。”戴裏克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經過剛才的嘗試，他初步確認壁畫與關鍵點沒有聯系。

“愚者”先生提示的“救贖薔薇”應該還藏著更深層次的意思，不是那麽簡單……戴裏克握著“颶風之斧”，沈默地走在首席科林的身邊。

之後的事情與他記憶裏的幾次探索行動沒有太大的區別，眾人重復著過往，第六次抵達了布置有祭壇的最終大廳，發現了蜷縮在陰影裏的黃發小男孩傑克。

聽到“救救我……救救我……”這句話，看見明顯的小孩身影後，“獵魔者”科林微不可見點頭，將投註在戴裏克.伯格身上的註意力收回了大半。

就在他斟酌語言，準備開口的時候，戴裏克卻突然問道：

“該怎麽救妳？”

小男孩傑克露出激動的表情：

“救我，救我，送我回家！送我回家！”

“妳家在哪裏？”戴裏克又好奇又害怕地問著。

見此情狀，科林閉上嘴巴，緊了緊手掌。

小男孩傑克虛弱地擡手道：

“我家，我家在恩馬特港！”

恩馬特港……雖然“倒吊人”先生沒提過，但從港口這個單詞來看，傑克真的不屬於我們這裏，他很有可能來自外界，來自“正義”小姐他們所在的魯恩王國！戴裏克壹陣欣喜，激動難掩。

他的反應並未引起“獵魔者”科林的懷疑，因為這位強大的“六人議事團”首席同樣沒有見過大海，只能從保存下來的壹些典籍裏知道這種比湖泊大了不知多少倍的水體，以及“港口”這個名詞。

陌生男孩嘴裏吐出的“恩馬特港”仿佛在科林面前展開了壹副新世界的畫卷，這讓苦苦尋覓著白銀城未來的他瞬間忘記了別的事情，脫口而出道：

“妳，或者妳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小男孩傑克露出回憶的表情：

“我和我的父親先是乘船，接著與他的同伴會合，繼續乘船，壹場很大很大的風暴之後，剩下的人登上陸地，循著主目光所視的方向前行，壹直走到了這裏。”

循著主目光所視的方向前行？“獵魔者”科林和戴裏克等人同時望向了祭壇上的神像，分辨他註視著哪裏。

很快，科林就確定了大致的信息。

他們沿著神像目光所視的方向前行，來到這裏，也就是說，只要逆轉這個過程，我們就能找到海邊，找到他們登陸的地點……這視線的反方向是……白銀城於不斷探索中逐漸完善的周圍地圖浮現於“獵魔者”科林的腦海，讓他初步描繪出了陌生男孩的“旅途”路線。

中間如果沒有別的神廟，沒有相應的雕像，壹直這麽延伸下去，那將，那將通過“巨人王庭”的廢墟！科林的瞳孔霍然收縮。

那是曾經居住著古神“巨人王”奧爾米爾的神靈宮殿，距離白銀城並不遙遠！

長期被巨人壹族統治的白銀之國後裔們都明確地知道它的廢墟位於哪個位置，但始終無法完成探索，因為那裏極為危險，比沒有光芒的純粹黑暗還要危險！

而根據科林的反溯，陌生男孩壹行人正是穿過“巨人王庭”的廢墟，才抵達了這裏。

“他們怎麽辦到的？或許他們沒有走純粹的直線，繞過了‘巨人王庭’……不管怎麽樣，‘巨人王庭’背面有著通往海邊的道路，而大海的另外壹端很可能有著人類的國度……那會是白銀城的希望嗎？”科林難以遏制地想著。

這時，戴裏克敏銳發現小男孩傑克胸腹間的衣物染著暗紅，似乎有液體在緩慢滲出。

“妳受傷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傑克垂下腦袋，語氣飄忽地回答：

“長了些不好看的東西……”

說話間，他拉開衣物，露出赤裸的胸腹。

在那裏，鑲嵌著兩只眼睛，壹個鼻子，壹張嘴巴！

那不是畫上去的，也不是寶石拼湊出來的，純粹由真正的眼睛、真正的鼻子和真正的嘴巴構成，並且彼此不像壹組，仿佛分屬於三個人。

霍然之間，戴裏克想象出了壹個畫面：小男孩傑克吃掉同伴後，用他們殘余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在胸腹間組成了壹張怪異的人臉。

那人臉溫柔淡漠，讓戴裏克莫名感覺眼熟。

只是壹兩秒的工夫，戴裏克就弄清楚了熟悉的原因：

這張人臉很像上方壁畫內的那個天使，腳踩循環河流的銀發天使！

果然，我們不斷重復探索的原因就源於祂！戴裏克心中壹動，脫口念出了壹個單詞，就像要給出解除困境的咒語。

“救贖薔薇！”他鄭重喊道。

小男孩傑克擡起腦袋，怔怔望著他，嘴巴壹點點咧開，咧到了耳根位置：

“我好餓……

“好餓……”

……戴裏克壹下呆滯，看見了激烈的戰鬥。

等他再次清醒，又坐回了營地的篝火旁。

“救贖薔薇”不是咒文……他深刻地檢討起來。

第七次探索很快開始，已做過嘗試的戴裏克不再有異常舉止，只是主動爭取著去檢查了那副“救贖薔薇”壁畫。

壹路照舊，探索小隊又進入了那個有著祭壇和神像的地下大廳，發現了明顯詭異的小男孩傑克。

類似的對話之後，戴裏克再次看見了那張用別人五官拼湊出的人臉。

有了經驗的他未做任何具備刺激性的舉動，壓低嗓音，對“獵魔者”科林道：

“首席閣下，他胸前的人臉和上面壁畫內的天使很像，就是有壹頭銀發，腳下河流首尾相接的天使，嗯，角落寫著‘救贖薔薇’的那副壁畫。”

“獵魔者”科林先是壹怔，旋即皺起了眉頭。

他壹邊註視著，安撫著小男孩傑克，壹邊用眼角余光打量戴裏克。

沈默了幾秒，他低聲說道：

“因為是妳提到這件事情，讓我產生了壹些聯想。”

不等戴裏克詢問，他自顧自往下道：

“我們研究了那副壁畫很久，只是單純地認為那描繪著壹個領路的天使和壹群朝聖的苦修士，他們這個團體的名稱也許就叫‘救贖薔薇’。

“那條首尾相接的河流表示著循環，我們的解讀是，朝聖之旅反復發生著。

“而現在看來，它也許標識著那個天使的身份。

“這是妳讓我產生的想法，因為阿蒙曾經藏在妳的體內。”

“為什麽？”戴裏克壹陣茫然。

“獵魔者”科林註視著小男孩傑克道：

“阿蒙遺留的那條小蟲具備時間的象征符號，循環的河流往往與命運有關，兩者放在壹起，讓我回憶起了少量典籍上提到過的，不知真假的內容。

“‘創造壹切的主，全知全能的神’註視著這個世界的時候，祂身邊環繞著諸多天使，其中，所有天使的首領，最接近神座的天使之王，共有八位，祂們的名號有的已經消失在了漫長的歷史裏，有的還有著壹定的記錄，或簡略，或詳細。

“傳聞這八位天使之王裏甚至有神靈的子嗣。

“其中，有兩位天使之王的稱號分別是‘時天使’和‘命運天使’。”

戴裏克壹下恍然，確認般問道：

“您認為阿蒙是‘時天使’，那副壁畫上的是‘命運天使’？”

“暫時不能確定，‘時天使’只有壹個稱號流傳下來，而‘命運天使’的記載相對詳細……”“獵魔者”科林忽然吸了口氣。

緊接著，他沈聲說道：

“命運天使，‘吞尾者’烏洛琉斯。”

…………

傍晚時分，奧德拉家族的地下建築內。

埃姆林.懷特望著那具鐵黑色的棺柩，對躺在裏面的古老血族道：

“尼拜斯大人，我接受始祖的任務！”

尼拜斯用蒼老的聲音回應道：

“很好。

“妳想什麽時候開始？妳有什麽心願沒有完成？”

“……”聽到尼拜斯大人詢問心願，埃姆林.懷特小腿肚壹軟，差點後悔。

他硬著脖子道：

“不需要！

“現在就可以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