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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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二百五十三章 城破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6

  城墻垮塌時,楊略正好在邊緣,他猛地躍起,單手在邊緣撐了壹下,身體掠過這壹段垮塌的城墻。
  城下,剛立下大功的撞車也被淹沒了,幸存的幾個叛軍不顧灰頭土臉,回身沖著中軍高呼。
  “萬勝!”
  中軍,南疆軍歸德郎將陶松冷冷的道:“攻城!”
  大旗搖動。
  “攻城!”
  呼喊聲中,大半由異族組成的叛軍呼嘯而來。
  前方的叛軍擡著木梯,神色猙獰,跑的飛快。
  “放箭!”
  楊略喊道。
  城頭箭如雨下,但比前幾日稀疏了許多。
  幾日的攻防戰打下來,守軍死傷慘重。
  “油鍋端過來。”
  油鍋端到了垮塌產生的缺口處,下面壹發弩箭射上來,壹個端著油鍋的軍士中箭倒下,順著豁口坡道往下滾落。
  油鍋摔在地上,鍋中的油猛地飛濺起來,周圍的軍士慘嚎著,有人慌不擇路的跟著掉下去,有人往後退,直至從另壹側摔入城中。
  壹個軍士放開捂著臉的手,問楊略,“楊先生,我的臉還好吧?”
  這個軍士這幾日都跟著楊略,閑暇時說自己準備成親了,未來的妻子算是青梅竹馬,二人情誼深厚。
  楊略看了壹眼。
  那張還年輕的臉上,大塊大塊的皮消失了,剩下的地方就像是被油炸過壹般,泛著熟肉的顏色。
  “還好!”
  楊略點頭。
  軍士伸手摸了壹把。
  低頭看看手。
  “啊!”
  淒涼的慘嚎聲中,叛軍來了。
  壹個個叛軍順著豁口的坡道往上攀爬。
  “放箭!”
  箭矢不斷射殺沖上來的叛軍,但更多的叛軍湧了上來。
  “我曰尼瑪!”
  那個被毀容的軍士舉刀沖了下去。
  他就像是個無敵的勇士,壹路沖殺到了坡道之下。
  隨後,被叛軍淹沒。
  那個等待心上人的少女,想來此刻依舊在憧憬著他立下軍功,回來迎娶自己吧!
  楊略默然看著這壹幕。
  “殺!”
  壹個叛軍沖了上來,沖著楊略壹刀。
  楊略輕松避開,反手壹刀把叛軍斬落城下。
  那張異族人的臉,讓他有些神思恍惚。
  當年他在元州看護楊玄時,曾和那些異族打過交道。
  彼時的南疆異族雖說兇蠻殘忍,但對大唐卻很是恭謹。
  從何時開始,他們也敢沖著大唐齜牙了?
  楊略後續去了南周,怎麽想不明白,怎地十年間,這個天下變化如此之大。
  “楊先生。”
  金勇氣喘籲籲的提著橫刀過來,“敵軍上來了。”
  楊玄回身看去,右側百余步之外,城頭已經失守了。
  “奪回來!”
  楊玄喊道:“跟著老夫來。”
  數十軍士跟著他跑過去,只見刀光閃爍,叛軍無人能敵。
  可這裏消停了,別處又被突破。
  和叛軍時常廝殺不同,黃州守軍是地方戍守軍隊,少歷練。若非楊略在,三日前就被破城了。
  “使君,守不住了。”壹個將領滿臉是血跑過來,“撤吧!”
  “撤哪去?”
  金勇問道。
  將領說道:“敵軍人馬也不多,圍不住咱們,突圍出去吧!”
  “黃州城呢?”金勇說道。
  將領目光閃爍,“回頭再奪回來。”
  “去,殺三人,老夫便寬恕妳的罪責!”金勇指著前方。
  將領壹怔,隨即掉頭就跑。
  “殺了他!”
  金勇喊道,可身邊的軍士卻沒動。
  金勇大怒,提著橫刀準備去斬殺此人。
  只是壹刀,他就被震倒了,那將領舉刀獰笑,“耶耶不想死,明白嗎?”
  “守城有責!”金勇怒道:“妳可對得住陛下!”
  “都特娘的要破城了,誰對得起誰啊!”將領揮刀。
  金勇閉上眼睛,就聽到噗的壹聲,接著滿臉濕熱,壹股子腥臭味沖的他想吐。
  他睜開眼睛,發現是楊略救了自己。
  楊略說道:“讓州廨的官吏,但凡能使動橫刀的,全數上城頭。”
  “好!”
  趁著敵軍這波進攻退卻的時機,州廨的官吏們上了城頭。
  壹個顫顫巍巍的老吏也來了,楊略蹙眉,“妳來作甚?回家去!”
  老吏擡頭看著他,“老夫當年殺敵時,還沒妳呢!怎地,看不起老夫?”
  楊略說道:“老不以筋骨為能。”
  “回家吧!”金勇嘆道:“妳這是何苦?”
  老吏說道:“老夫吃了大唐壹輩子俸祿,臨老臨老了,沒想到還遇到了反叛。那些糧食也該吐些出來了。”
  第二波進攻中,老吏沖殺在最前方。
  他斬殺了兩個叛軍,隨即雙腿被斬斷,倒在地上。
  壹個叛軍手持長槍,從他的小腹刺進去。
  老吏反手抓住叛軍的腿,用力拉倒他,喊道:“老夫無愧大唐!”
  壹只鐵錘砸下來,那只蒼白的頭顱猛地迸裂,唯有壹只眼珠子還在眼眶內,認真的看著楊略。
  “是!”
  楊略認真的道。
  當年宣德帝在位時,大唐的官吏還以報效大唐,報效君王為榮。義之所在,義無反顧。
  多少年了,他終於再度看到了當年的那股子鐵錚錚的男兒氣。
  來自於壹個老吏。
  他擡起頭,發現前後都有壹隊叛軍正在沖著自己這邊沖殺。
  “這幾日都是那人在四處奔走指揮救援,否則黃州城早已被破。”
  大旗下,壹個將領指著城頭上的楊略對陶松說道。
  “下官令兩股悍卒夾擊此人,另外,還有兩個神箭手帶著弓箭在邊上伺機而動。”
  “必殺之局!”陶松點頭,“我要他的頭顱。”
  將領笑道:“那他的頭顱就是陶郎將的了。”
  陶松冷漠的臉上多了壹絲不滿,“快壹些!”
  城頭上,兩股悍卒在夾擊楊略。
  “楊先生。”
  看到楊略被圍在中間,金勇不禁絕望喊道:“休矣!是老夫誤了先生!”
  在另壹邊的何聰也看到了這壹幕,卻嘆道:“藏不住了。”
  呯!
  壹個叛軍從人群中飛了起來。
  呯!
  接著又是壹個。
  包圍圈的中間,叛軍不斷飛出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驚駭之色,仿佛自己圍住的不是人,而是壹頭洪荒巨獸。
  嘭的壹聲,幾個叛軍倒飛出去,撞到了剛爬上城頭的同伴,盡皆掉落城下。
  刀光連續閃爍,那些叛軍紛紛倒下。
  最後壹個叛軍手握橫刀,顫抖著,驚惶的壹步步往後退去。
  弓弦聲響,兩支箭矢飛來。
  楊略揮手。
  就像是驅趕蒼蠅般的彈飛了兩支箭矢。
  “啊!”
  那個叛軍吼叫著,竟然轉身就往城下跳。
  他寧可摔死,也不肯面對這個怪物。
  “天神!”
  這幾日金勇目睹了楊略的指揮,驚為天人,更是對楊略的修為贊不絕口,覺著這位先生就像是壹頭猛虎。
  “老夫莫不是眼花了?”
  這位先生哪裏是什麽猛虎,分明就是壹頭巨獸。
  猛虎遇到他也得跪了。
  全程目睹了這壹戰的陶松面無表情的看著將領,“這便是妳的布置?”
  ……
  血腥的壹天廝殺結束了。
  楊略站在城頭上,看著夕陽下遠去的叛軍。
  斥候在遠處沖著城頭指指點點的,雖然看不清神色,可卻能感受到那股子猖獗的氣息。
  “楊先生。”
  壹個小吏近前行禮,“使君請您去壹趟。”
  楊略回身,小吏擡頭,恭謹的道:“使君令人弄了酒菜。”
  “老夫這便去。”
  楊略頷首,隨即順著臺階走下城頭。
  壹隊隊民夫迎面走來,他們將去修葺城頭。
  “這人是誰?”
  壹個民夫見楊略身邊跟著小吏,姿態從容,難免好奇問道。
  帶著他們的軍士的說道:“這位是楊先生,這幾日若非他在,黃州城早已陷落了。”
  州廨。
  大堂內。
  金勇舉杯,感慨的道:“那壹日老夫聽先生說的那番話,覺著正好對了老夫的胃口。石忠唐此人,便是個野心勃勃的狗雜種。
  老夫壹時興起,便想著邀請先生為幕僚。本以為先生是飽學之士,可如今看來,先生不只是飽學之士,修為更是卓絕。這壹杯酒,老夫敬先生。”
  楊略舉杯喝了,“使君過譽了。”
  “老夫也不過問先生的來歷,就想問問先生,黃州城,可能守住?”金勇眼中閃爍著期冀之色。
  楊略默然片刻,“兩日。”
  “這樣啊!”金勇眼中的光彩消散。
  “其壹,將士們少了廝殺歷練,而對手卻是百戰之士,不是對手。其二,守軍人太少了些。”
  “當初老夫也曾建言增加黃州守軍的人馬,彼時石忠唐還是節度副使,他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那個狗東西,想來那時候就在打著謀反的主意。”
  二人默默喝酒。
  “是老夫拖累了先生,若是城破,先生可自去。”金勇有些微醺。
  “好!”楊略點頭答應了。
  ……
  第二日,攻城戰越發慘烈了,叛軍多點開花,守軍苦苦支撐,僅存三成。
  士氣不行了。
  下午,叛軍遠去。
  楊略搖頭,“明日,是最後壹日。”
  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何聰尋到了他,“咱們何時走?”
  楊略說道:“明日。”
  “明日?”
  “對,明日。”
  ……
  第二日,大概是知曉今日黃州城守不住了,守軍迸發出了令楊略也有些愕然的勇氣,竟然在上午出色的壓制住了叛軍。
  可勇氣來的終究太晚。
  守軍人數太少,以至於城頭處處被突破。
  下午,當壹員叛將率領預備隊沖上城頭時,楊略知曉該走了。他下城找到了金勇。
  “金使君,走吧!”
  這幾日金勇的果斷令楊略印象深刻,他想著若是為楊玄拉個臣子也不是壞事。
  敵軍不斷湧上城頭,守軍在節節敗退。
  金勇站在大街上,微笑道:“當初來黃州時,老夫說,若是不把黃州弄出個模樣來,老夫便不走了。故而哪怕和石忠唐鬧僵了,老夫依舊不肯離去。如今,黃州城破的模樣羞煞老夫。老夫,不走了。”
  楊略看著他,“妳盡力了。”
  “走吧!”金勇說道:“老夫有壹事委托。”
  “妳說。”叛軍已經沖下來了。
  “黃州大概是石忠唐破的第壹州,其後叛軍將會直奔關中。沿途那些州縣大多懈怠,怕是難保。告知他們,黃州金勇率軍民奮勇廝殺。老夫在地底下看著他們,為了數百年國祚的大唐,請死戰!”
  “好!”
  金勇擺擺手,轉身,拔出橫刀。
  壹人!
  沖向了叛軍。
  秋風吹動著他斑白的須發。
  楊略壹邊和何聰狂奔,壹邊聽著後面的動靜。
  “我大唐!”
  金勇的呼喊聲格外豪邁。
  壹人!
  竟然像是壹支軍隊。
  “萬勝!”
  大乾十四年九月,叛軍破黃州城。刺史金勇戰歿!
  隨後,叛軍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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