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三百九十二章 壹頂帽子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7
從得知石忠唐戰敗後,跟隨皇帝逃亡的隊伍就每日縮小壹些。
壹戶人家遠遠的墜在逃亡隊伍的後面。
“走了嗎?”
男主人在馬車裏問道。
外面的仆役翹首看著前方,“走了,阿郎,他們都走了。”
車簾掀開,男主人往前看了壹眼,“走,咱們回去。”
馬車裏,妻子問道:“回哪?”
“關中!”
“關中不是那個孽種占據了嗎?”
“孽種?以後可說不清誰是孽種。”
“夫君是說……可陛下畢竟是正朔啊!”
“何為正朔?誰占據了長安,誰便是正朔。”
“那石忠唐呢?”
“那是個異族人,誰特娘的會認這麽壹個正朔?”
“秦王難道還真能成事?”
“老夫看八九不離十,哎!妳這壹臉把腸子都悔青的模樣作甚?”
“我悔了。”
“怎麽了?”
“當初秦王在長安為不良帥時,我娘家兄弟在縣廨中與他是同僚,回家和我說,有個年輕人頗為俊美,且看著本事不小,問我可願為大娘子相看壹番。”
“那妳……”
“我問了他的來歷,說是來自於元州鄉下地方。我想,這等人太土,且孤零零的沒人幫襯,以後仕途只會越來越艱難,於是……”
“就是妳就不屑壹顧?”
“嗯!”
“敗家娘們!”
啪!
“妳敢打我!”
“不打妳打誰?若非妳,如今大娘子便是秦王妃,老子便是未來的國丈!”
……
“皇帝想除掉黃春輝,被察覺,隨行的軍士不知情,絞殺了他們。”
真正的未來國丈周遵和老爹周勤在說話。
到了平原後,就不算是逃亡了,而是趕路。所以速度不快,壹路慢悠悠的。
周勤提著鳥籠子,逗弄著老狗,聞言說道:“換個人,就算是留著黃春輝又有何妨?這個人做了十余年的帝王,表面上看著大氣,實則最是睚眥必報,心胸狹隘。”
“阿耶,最近走了不少人。”周遵笑道。
“子泰大敗石逆,入主關中的消息壹傳來,那些人就坐不住了。”周勤譏諷的道:“他們家大業大,在關中,在大唐有龐大的家業,若是不回去,被子泰給沒收了怎麽辦?再有,若是子泰登基,朝中需要多少官員?好歹,他們也想分杯羹不是。”
“他們也配?”周遵冷笑道:“子泰篳路藍縷打下的江山,這些人壹份力都沒出,還想著高官厚祿?”
“在他們的眼中,什麽是功勞?”周勤指指前方,壹群權貴正在作詩,不時有爽朗的笑聲傳來,“權勢便是功勞。”
……
皇帝的心情不錯,和國丈等人欣賞著蜀地的風光,談笑風生。
“朕乃正朔,何須擔心那等欺世盜名之輩?”
有臣子提及反攻關中時,皇帝從容自信的道。
“蜀中人口多,除去銅錢之外皆能自給自足,朕以此為根基,只需五載,必能壹掃妖氛!”
這壹刻,皇帝仿佛年輕了二十歲,回到了當初自己叱咤風雲,主宰江山的時候。
眾人不禁贊道:“陛下英明。”
“哈哈哈哈!”
皇帝朗聲大笑,自逃亡以來的郁氣盡皆消散。
“陛下,趙禦史請見。”
趙三福來了。
“關中如何?”皇帝問道。
最近他最關心的便是關中,目的也不單純。
在皇帝看來,關中乃是壹群既得利益者的大本營,自己在位時把他們餵的腦滿腸肥。而那個孽種卻對權貴豪強頗為反感,雙方壹旦鬧騰起來,那可就熱鬧了。
弄不好,關中權貴豪強們聯手,便能把北疆軍驅趕出去。
到了那時,他再度王者回歸……
皇帝的眸中多了異彩。
“陛下,貴妃兄妹,到了長安。”
周圍鴉雀無聲。
唯有皇帝的臉色,壹會兒青,壹會兒紅!
“那個賤人去作甚?”
“貴妃住進了宮中。”
“陛下!陛下?!陛下!!!”
今日最大的新聞便是皇帝差點壹頭從馬背上栽倒下來。
他昏迷了片刻,醒來後,第壹眼便是韓石頭那擔憂的神色,“那個賤人呢?”
“陛下。”韓石頭低下頭。
小主人幹的真是漂亮啊!
看到老狗被氣的面紅如猴子的屁股,韓石頭不禁暗自贊道。
外圍的孫老二低下頭,使勁捏著臉頰,仿佛在極力忍著憤怒。
實則是在忍笑。
太漂亮了!
但凡是男人,最不能忍的便是自己的女人從了別的男人。
綠帽子古今中外都是對壹個男人最大、最徹底的羞辱。
皇帝給太子戴了壹頂。
現在,好像秦王送了他壹頂。
“賤人!”
“孽種!”
皇帝的叫罵聲往外圍不知情的人滿頭霧水。
晚些,消息散開了。
“嘖嘖!秦王可真是……犀利啊!”
“貴妃竟然也願意跟著他?”
“陛下多大了?老而無能。而那位正值壯年,身強體壯,且聽聞不好酒色,那能力……但凡是女人,自然知曉該選誰。”
“關鍵是,秦王入主了關中,眼瞅著就要成事了。什麽是助興的良藥?權勢啊!”
周遵父子聞訊面面相覷。
“就是個玩物罷了。”周勤最先反應過來,“阿寧有兩個孩子,難道還怕了誰?”
“也是。”
……
“說孤和貴妃在壹起?”
李玄滿頭霧水。
“是。”
剛從長安來的信使帶來了最近消息,其中就有這個傳言。
可老子在洪州啊!
而貴妃在長安,難道孤還能壹日千裏?
飛到長安去。
韓紀笑道:“其實,這並非壞事。”
赫連榮撫須點頭,很是歡喜。
姜鶴兒滿頭霧水,“為何呀?”
韓紀微笑道:“男人最恨什麽?”
姜鶴兒搖頭,“不知。”
“自己的女人變心,跟了別的男人。”韓紀笑的曖昧,“這壹下,偽帝估摸著要吐血了。”
姜鶴兒哦了壹聲,壓壓頭發,“原來如此呀!那……那……偽帝的女人不少還留在長安宮中,要不,殿下就……勉為其難的收用了吧!”
“當孤是饑不擇食的人嗎?”
李玄苦笑,心想若是如此,用不了幾年,自己就會被榨成人幹。
使者說道:“關中陸續回來了不少人,有人家中少了不少奴隸,捶胸頓足,發誓與殿下不共戴天。”
“殿下……”韓紀想說強行為那些奴隸脫籍終究是開罪了那些權貴豪強,可事兒做都做了,再勸諫有何用?
“那是毒瘤。”李玄從不覺得那群人會成為棟梁,“若說大唐是個巨人,他們便是依附在這個巨人軀體上的蛆蟲。
他們把爪牙深深的刺入巨人的軀體中,拼命的啃噬著巨人的血肉……
別想著他們會成為大唐的棟梁。壹群只知曉家族利益的人,眼中從無家國天下。”
“那和豪商豈不是壹樣的?”姜鶴兒訝然。
“豪商為何貪婪?利益!肉食者為何貪婪?同樣是利益。實則,二者都是壹樣……”
“那根源是什麽呢?”姜鶴兒問道。
李玄想了想,“人心本貪,人性本惡。且人的欲望永無止境,壹山望著壹山高。做了縣令想做刺史,做了刺史想做尚書,做了尚書想做宰輔……做了宰輔,說不得,便想坐坐那個位置。”
這個話題太敏感,姜鶴兒也不想接茬,可終究有些不解,“那百姓為何不如此呢?”
大堂裏很是安靜,秦王喝著茶水,緩緩說道:
“百姓的路,壹眼就能看到頭。從出生便能看到死去的那壹日。這壹路,從無例外的平庸,只是為了壹日三餐掙紮罷了。而肉食者卻不同,他們手握權勢,手握錢糧田地人口,且關系復雜……
手握利刃,殺心自起,明白了嗎?”
“殿下,大周使者來請辭。”
有官員進來稟告。
“孤這便來。”
好歹是熟人,秦王準備把王眾二人送到大門外。
姜鶴兒卻呆呆的站在那裏。
韓紀笑道:“小鶴兒可是迷惑?”
“嗯!”姜鶴兒說道:“手握利刃,殺心自起……”
這個傻女子喲!
韓紀搖頭,但轉念壹想,若非姜鶴兒這般嬌憨,殿下豈會讓她在自己的身邊管著文書這等大事?
“所謂手握利刃,殺心自起……這些年也有些平民子弟能出仕為官,為何不少人貪腐?”
姜鶴兒恍然大悟,“原先是沒機會。”
韓紀指指她,笑道:“肉食者手中的權勢、田地人口,便是利刃。手握利刃,有人繼續謀求權勢利益,有人會盯著那個位置,生出野心。”
門外,李玄看著走來的王眾和張菁,微微搖頭。
韓紀這是在給小鶴兒灌毒雞湯啊!
別把壹個嬌憨可愛的女子變成心機女。
“見過殿下。”
王眾二人行禮。
“這便要走了?”
李玄問道。
“是。”王眾笑道:“大軍看來要出動了,老夫留在此也無益。”
“回去代孤向皇帝問好。”
“是。”
李玄察覺到了壹道目光,瞥了壹眼,是張菁。
“如此,韓紀。”
“在。”
“代孤送送他們。”
“是。”
韓紀上前,“請。”
王眾再度行禮,“老夫,告辭。”
“慢走。”
王眾轉身,張菁卻突然說道:“我有些話想對殿下說。”
這個女人怎地節外生枝?
王眾不滿的看了張菁壹眼,卻不能阻攔。
等他走後,張菁行禮。
“敢問殿下,可有話帶給公主嗎?”
這是哪跟哪啊!
李玄隨口道:“請公主保重,沒事兒來大唐做客。”
他只是隨口壹說,可卻見張菁面帶喜色,心中不禁愕然。
這個女人在歡喜什麽?
張菁告辭,邁著大長腿走的飛快,仿佛有什麽好消息要急著回去稟告。
“好長的腿。”姜鶴兒說道。
是啊!
李玄從後面的角度看了壹眼,那長腿邁動間,賞心悅目。
“太長了。”赫連榮卻覺得腿太長了不好。
李玄問道:“松州與尚州如何了?”
赫連榮說道:“兩地厲兵秣馬,頗為警覺,斥候如今無法逼近查探。”
“石忠唐這是在蓄力。”李玄說道:“這壹路都是拖延,是想消磨我北疆軍的士氣實力。孤敢斷言,他在清河必然在招兵買馬,只等決戰那壹刻。”
“是。”
赫連燕來了。
“殿下,我錦衣衛的密諜來報,石忠唐從異族那邊招募了數萬勇士,正在加緊操練。”
“數萬。”韓紀有些頭痛。
“好事。”
秦王淡淡的道。
“好事?”韓紀不解。
“主動送上門來,豈不是好事?”
這話裏的殺機令韓紀都為之壹震。
殿下這是……
想到這位老板對異族的態度壹以貫之,韓紀不禁為南疆異族默哀壹瞬。
“子泰!”
這時外面傳來了壹聲喊。
這聲音親切的令人感動。
仿佛是久別重逢的夫妻,不,像是久別重逢的好友。
“這誰?”
李玄覺得聲音有些耳熟。
“子泰!”
壹個身影沖了進來,迎面就準備擁抱秦王。
楊略飛起壹腿。
“慢!”秦王開口。
楊略腿收力,但依舊把來人踹飛了出去。
嗖!
來人飛到了對面的屋頂上,穩穩坐著,被嚇的魂不附體,喊道:“是我啊!梁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