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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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三百零三章 朕當初眼瞎了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6

  騎兵沖出城門的那壹刻,常聖就知曉自己敗了。
  但他想不通。
  按照他的觀察,長安城的守軍早就爛掉了,金吾衛那點人馬抓賊都困難。至於援軍,數百年間,誰聽聞長安有人謀反?
  守軍從上到下早就失去了警惕。
  只需壹個突擊,此戰就定了。
  他聽到了有人喊黃春輝。
  壹口老血頓時就噴了出來。
  黃春輝!
  那條老狗怎地在這裏?
  為了謀反,常聖令師弟德弘常年在外領軍操練。
  按理,這壹切都不差吧?
  可黃春輝壹個過氣的老將,壹巴掌就把他拍死了。
  騎兵們已經突破了。
  那些由壯丁組成的大軍頃刻間潰敗。
  常聖看著德弘,無數次他問大軍如何,德弘無數次回答:精銳,放之當世不輸於任何強軍的精銳。
  常聖心中稍安。
  這便是精銳?
  這便是妳說的,能輕松擊敗長安守軍的精銳?
  他卻忘記了,再多的操練,沒見過血,沒和敵人廝殺過的,都是菜鳥。
  在北疆,這樣的菜鳥會被混編入軍中,由老卒,也就是兄長帶著他們上陣。
  兄長,許多時候幹的便是保姆的活兒。
  這是傳承。
  而建雲觀上下哪有什麽傳承可言。
  滿心歡喜,此刻化為冰雪,從腦袋上澆灌了下來。
  “撤!”
  混亂中,常聖最後看了長安城壹眼。
  高大巍峨,不愧為天下雄城。
  城中的帝王,此刻正在冷笑。
  “那條老狗!”
  沒人知曉皇帝這話說的是常聖還是黃春輝。
  “他會這般好心?”皇帝的疑心病壹發作,就開始猜疑黃春輝恰到好處出現在那裏的緣故。
  “盯著黃家,盯著城中。”
  “是。”
  “戰況如何?可有增援?”皇帝問道。
  韓石頭說道:“還未曾有消息來。”
  “妳歇著。”皇帝指指另壹個內侍,“去打探消息。”
  “是。”內侍羨慕的看了韓石頭壹眼,心想果然不愧是韓少監,這壹下,能讓陛下對他比對自己的兒孫還親。
  內侍跑出去,就見兩個內侍跑來。
  “捷報,捷報!”
  “住口!”
  內侍止步,低喝:“別驚了陛下,來,給咱說說是哪來的捷報?”
  報捷的事兒,自然是咱來幹更好啊!
  內侍打的好算盤,可卻不見皇帝走了出來。
  “陛下,叛軍潰敗,我軍正在追殺。”
  “好。”
  皇帝單手握拳,擊打著左手手心,“常聖逆賊,務必要活擒。朕,想問問他,為何這般狼心狗肺,不知恩義。”
  說實話,他對常聖和建雲觀真的夠意思了。
  壹個二流的方外門派,就是跟隨著從龍成功後,坐穩了方外老大的位置多年,手中無數田地人口,什麽修煉,分明就是享受。
  還不夠嗎?
  “人心不足!”皇帝回頭看了壹眼,看到韓石頭時,眸色這才轉為溫和。
  還是石頭最忠心。
  “陛下,國丈等求見。”
  重臣們來了,得知具體情況後,紛紛叱責常聖和建雲觀。
  可等出去後,鄭琦卻對楊松成說道:“建雲觀坐擁無數田地人口,換了誰,也得生出異心來。這分明是陛下養蠱為患啊!”
  楊松成輕聲嘆息,“老夫不在乎這個,老夫在乎的是,南邊石忠唐謀反,北面楊逆大軍南下,天下洶洶,此刻建雲觀謀反,看似不堪壹擊,鬧劇般的收場,可妳等想想,這是什麽?”
  “內憂外患的危局。”有人驚呼。
  “每逢王朝末年,總是如此。”
  “大唐也淪落如此了嗎?”
  自然已經如此了……想到去年年底朝會時,群臣還在贊頌什麽大乾盛世,轉瞬,卻是江山破敗的局面,楊松成心中不禁有些茫然。
  他謀劃多年,只想讓越王登基。
  越王登基,楊氏的權力能再往前壹步。
  不謀反的情況下,也只能走這麽壹步。
  接下來,便是下壹代的事兒了。
  楊氏威權重,下壹代,興許會萌生些不該有的念頭,可楊松成不準備管。
  想改朝換代,那是妳們的事兒。
  老夫這壹代人,只管為妳等打下根基,剩下的,禍福不知,也不想知。
  這便是世家門閥版本的兒孫自有兒孫福。
  但,老夫還是為兒孫做了牛馬。
  楊松成嘴角掛著壹抹自嘲之意。
  現在,他所作的壹切都成了空。
  南方淪陷,北方淪陷,帝王就還剩下個關中,以及蜀地。
  但,帝王占據了大義。
  至於局面,當初陳國覆滅,天下草頭王混戰,世家門閥不動如山,後發制人,依舊輕松打下江山。
  現在,至少還手握關中和蜀地,足矣!
  楊松成心中重新湧起鬥誌。
  “鄭琦。”
  “國丈。”
  楊松成吩咐道:“得提醒陛下,今日幸虧黃春輝在,否則,長安不保。這有功必賞,才是明君啊!”
  這話聽著,怎麽就帶著譏諷之意呢?
  鄭琦低聲道:“陛下會惱火。”
  “老夫就要他惱火。”楊松成的火氣勃發,“都什麽時候了,他還盡顯從容在梨園中玩女人,要不要臉?他不要臉,老夫便給他壹巴掌。”
  宮中晚些派人去了黃家,賞賜了十萬錢。
  “阿耶。”
  壹家子歡喜莫名。
  從黃春輝致仕以來,黃家就有些朝不保夕的感覺,吃了這頓飯,興許下頓飯就得去地底下吃的惶然。
  但皇帝竟然賞賜了十萬錢,可見是對黃家改觀了。
  大喜啊!
  老妻歡喜的道:“供起來。”
  皇帝賞賜的東西,最恭謹的做法便是供奉起來,早晚三炷香……不是要求什麽,而是做姿態給皇帝看。
  陛下,臣把妳當神靈,夠不夠?
  黃春輝在院子裏靠著大樹曬太陽,聞言脊背在樹幹上磨蹭了幾下,“丟出去!”
  老妻過來,伸手去摸他的額頭,“不燒啊!”
  “丟出去!”
  黃春輝厭惡的看著那堆銅錢,“他的東西,老夫看著惡心!”
  皇帝賞賜黃家的錢被丟了出來。
  楊松成得知後冷笑道:“他以為自己狠抽了黃春輝幾巴掌,如今給顆棗就能安撫住?”
  鄭琦說道:“那國丈還提醒陛下該賞賜他。”
  “老夫就是想讓天下人看看,如今他這位帝王還剩下什麽。”楊松成說道:“臣子謀反妳可以說是孤例,可黃春輝原先多顧全大局的壹人,如今也對他的恩賜棄之如敝履。”
  鄭琦心中震驚,“國丈是要……”
  “老夫對他失去了耐心。”楊松成說道:“那條老狗,怕是死之前都不會定下太子的人選,以此來要挾老夫。”
  “老夫便是要告訴他,老夫,不想玩了!”
  ……
  “楊氏為首的世家門閥早已和楊逆結下死仇,他不想玩就能不玩了?”皇帝冷笑,“這是在逼迫朕呢!”
  太上皇喝著酒,身邊的宮女遞上烤羊排,上面塗抹了蜜汁,看著顏色誘人,他撕咬了壹口,緩緩咀嚼著。
  “妳已眾叛親離。”太上皇嘴裏咀嚼著羊肉,美滋滋的道。
  “朕是帝王!”皇帝淡淡的道:“石逆敢謀反,那是因為他乃異族。”
  “楊逆呢?”太上皇往他心中的傷口上撒鹽。
  “王守該死!”皇帝恨不能把王守從亂墳堆裏刨出來鞭屍。
  “妳有個毛病。”太上皇搖頭,“萬事都是別人的錯,妳從無過錯。帝王做到這個份上,堪稱是剛愎自用。朕,當初眼瞎了。”
  “妳的眼,早就瞎了。”
  皇帝冷冷的道:“竇重帶著大軍南下了,夾谷關易守難攻,有他在,石逆不足為慮。”
  他走出大殿,吩咐道,“常聖那邊要盡力抓獲的,讓天馬營也去。”
  ……
  常聖在打馬疾馳。
  身後追兵不斷迫近。
  “放箭。”
  常聖反手拂袖,卷起幾支箭矢。
  數騎追上了追兵,“陛下有令,務必要活擒常聖。”
  箭矢是不能放了,追兵們開始包抄。
  “圍住了。”
  百余騎兵圍住了常聖。
  常聖就憑著壹柄長劍,在包圍圈中來回沖殺。
  “別弄死他。”有人喊道。
  可面對常聖這等高人,妳束手束腳的只會送命。
  長劍揮動,三個騎兵被攔腰斬斷,接著長劍向身後揮動,人頭飛舞……
  無壹人能擋住他壹劍。
  “閃開!”
  百余騎兵死傷大半,就在此時,援軍來了。
  數百騎兵列陣,將領是個莽撞的,喊道:“給老子列陣沖殺。”
  有人提醒,“陛下說了,要活的。”
  “讓他自己來抓!”將領瞪著眼。
  “妳敢蔑視陛下嗎?”
  “草泥馬,那老子便回去了。”
  “別啊!”
  將領冷笑,“列陣,沖殺!”
  上位者壹句話,下面的人就得付出無數代價。
  但這些代價在上位者的眼中不過是數字而已,不值壹提。
  壹排排騎兵手持長槍,列陣向常聖沖殺。
  “殺!”
  長劍揮動,長槍的槍桿子整齊被砍斷,但剩下的槍桿子依舊捅刺而來。
  長劍再度舞動。
  長槍短了大半。
  騎兵們丟棄長槍,拔出橫刀,壹個個沖向常聖。
  血光飛濺中,第二排騎兵來了。
  格擋,斬斷,避開……
  壹個個騎兵或是倒下,或是沖過去。
  身後,常聖渾身浴血,有騎兵們的,也有自己的。
  “殺!”
  他壹劍斬殺兩人,再度中了壹槍。
  騎兵們馬不停蹄,輪番沖殺。
  呯!
  戰馬重重倒下,常聖飛躍而起。
  “放箭!”將領興高采烈的喊道:“給耶耶弄死他!”
  常聖落地,深吸壹口氣,猛地揮劍。
  劍光炸裂。
  塵土飛揚。
  所有人不禁伸手擋在眼前,當煙塵散去時,仔細看去。
  以先前常聖所站立的地方為中心,周圍五步開外,無壹人幸存。
  “我滴神啊!”將領終於不莽撞了。
  因為,劍光方才就在他的身前閃過,差壹點,就弄死了他。
  這便是修士。
  可怕!
  “常聖跑了。”
  常聖奪了壹匹馬跑了。
  這壹跑,竟然跑進了延綿的燕山山脈中。
  “封住山口。”將領說道:“令人稟告長安,常聖遁入燕山,要想把他弄出來,至少要萬人大軍仔細搜索。”
  常聖對燕山再熟悉不過了,半個時辰後,就找到了自己早些時候準備的壹個避難所。
  這是個隱蔽的山洞,裏面有吃有喝,有衣裳,有兵器錢財,傷藥。
  他脫開衣裳,整個上半身都是傷痕,最深的壹道在小腹,能隱約看到內腑。
  他用藥膏敷在傷口上,深吸壹口氣,內息運轉。
  “能好嗎?”
  洞外有人問道。
  “能吧!”
  常聖說道:“為何不進來坐坐?”
  “想,但妳的手別摸劍柄,其實,摸了也無用,此刻妳傷口壹旦崩裂,弄不好內腑都會擠出來,必死無疑。”
  這個聲音有些尖刻,常聖幹咳壹聲,“妳二人何人?”
  “曹穎。”
  “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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