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上路！

　　如果只用肉眼看的話，此刻高高懸在空中的烈陽似乎與以往的夏天沒有什麽不同。耀眼的陽光從藍天上投灑下來，壹直灑到了人間地界，才展露出了叫人觸目驚心的惡毒。
　　每壹條街道上，都遍布著渾身布滿燙傷、幹癟著蜷縮成壹團團的人屍。建築物在高溫下開裂了，有些質量本就不好的房子，早就轟塌成了小山似的碎片。地面龜裂著，偶爾能看見壹只還算健壯的墮落種在廢墟之間遊弋。
　　在過去短短的兩個月裏，每壹天，溫度都仍然在不斷攀升；到了今日，所有的人類痕跡都在高溫之中消融了，讓人很難相信這居然曾經也是壹個高度發達的人類文明社會。
　　空氣幹熱幹熱的，也不知道這些日子以來蒸發的江河湖海都去了哪兒。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再沒有半分的綠意，卡車轟隆隆駛過的地方，立刻就會卷起壹陣陣半人高的濃黃塵煙，幾乎連視物都困難。
　　坐在卡車駕駛座裏的林三酒，忍不住朝後視鏡裏看了壹眼。
　　在她身後，跟著另壹輛同樣型號的貨運大卡，緊隨其後的是壹輛車體長長的公共汽車。這都不是林三酒目光的重點，她瞇起眼睛，仔細地看了看遠處天空中升起的壹股黑煙。
　　那股黑煙升起的地方，正是收容了他們壹個月的購物中心。
　　住了這麽久，終於不得不離開了……林三酒的思緒忍不住回到了壹個月以前。
　　在林三酒無意間發現了那個裝得滿滿的超市倉庫以後，三個人當時真是高興壞了——根本連數都不用點，光拿眼睛看就能看出來，倉庫裏存著的食水肯定足夠他們撐過14個月。而住在在地下超市裏，又不用擔心陽光直射的問題，真可謂是再理想不過了！
　　唯壹的問題，還是外面大廳裏的那壹小片熱帶植物林。
　　人畢竟都還是貪圖安逸的——幾個人商量了壹下，覺得以如今這個狀況來看，只要在地下超市裏閉門不出，外面的植物林也沒法拿他們怎麽樣。正好最近壹連幾天都驚心動魄的，消耗了他們不少體力，借著休養調整的名頭，三個人幹脆在超市裏安下了家。
　　這壹休養，就足足休養了兩三個禮拜。由於吃喝不愁，鐵門壹關，又沒有了外敵，三個人在新世界裏頭壹回過上了還算舒服的日子——以至於壹個月以後，林三酒偶然壹捏腰間，竟然發現自己長肉了。
　　老實說這點兒脂肪並不多，卻叫她立刻想起了被豢養的家畜。在這段日子裏，她不僅壹項能力也沒有生成，身手也遲滯了不少；由於沒了危機意識，有好幾天的功夫，她甚至是壹口氣在昏暗的地下睡過去的……
　　再這樣下去，對自己肯定有害無益。三個人商量了壹下，決定還是得出去巡邏——壹是為了檢查附近的狀況，二也是順便鍛煉鍛煉自己。
　　想法是挺好，但是沒想到壹開鐵門，三個人都傻了。
　　開門的時候，正是下午四點多鐘，可是通向壹層大廳的電梯，依然被濃濃的黑暗所籠罩著。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看前方，低聲問了句：“難道現在太陽落得這麽早？”
　　盧澤楞著說不出話。忽然只見瑪瑟伸手壹指，叫了壹聲“妳們看！”，林三酒和盧澤順著她指的方向壹看，登時五臟六腑都涼透了——
　　覆蓋著電梯的壹塊黑暗，好像感覺到了什麽似的，稍微動了動——這壹動不要緊，壹點陽光立刻瀉了進來，登時透出了半邊枝蔓葉片纏繞著的綠色。三個人這才意識到，之所以鐵門外壹片黑，全是因為被植物給遮擋住了。
　　接著，越來越多的陰影動了起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幾十根綠藤好像聞見了人味兒時的，壹根接壹根的活了過來，緩緩地朝鐵門的方向探過了頭。也不知是誰先發了壹聲喊，三個人誰也沒敢耽誤，轉身就沖回了超市，哐的壹聲就把鐵門拉了下來。
　　綠藤劈劈啪啪地打在了鐵門上，厚重的鐵門竟然向內凹出了好幾個鼓包。
　　看樣子，只要再出去轉悠幾次，這扇鐵門就要撐不住了。
　　回到超市裏，三個人的臉色都難看極了。誰也沒想到這麽快，他們就從曾經的主動避世，變成了現在想出也出不去。
　　“這個地方，咱們不能呆了……”林三酒苦笑了壹下，“妳們說，現在怎麽辦？”
　　“就算要走，也必須得把倉庫裏的東西帶上。”瑪瑟狠狠地咬著牙說。
　　“帶上東西倒是不難，咱們在外面找幾輛大卡車，能搬多少就搬多少。問題是……咱們現在怎麽出去？唯壹的通道都被那些鬼藤子給擋得嚴嚴實實的。”林三酒愁眉苦臉地問。
　　三人安靜了壹會兒，盧澤忽然“啊”了壹聲，隨即壹個鯉魚跳起了身，轉身就朝超市後方跑，壹邊跑壹邊還高聲喊：“電梯口不是唯壹通道！小酒，妳把鑰匙拿上！後面還有個門呢！”
　　這壹句提醒了瑪瑟，她壹拍巴掌，臉色頓時亮了：“對呀！我怎麽把那個給忘了！”壹拉林三酒，她們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沒過幾秒，三個人就站在了超市後門門口。自從林三酒從員工室裏現了身，盧澤和瑪瑟兩人是把這個後門給忘得幹幹凈凈的了，林三酒還是頭壹回才知道原來還有個不知道通向哪裏的後門。
　　她壹邊默默祈禱著，壹邊用鑰匙開了門。
　　老天待他們還算不薄——門後是壹個狹窄的斜坡，從斜坡裏走出去，幾個人發現自己正和壹排巨大的垃圾桶壹塊兒，站在了購物中心的背後。這裏似乎是超市員工清理工具、處理垃圾的地方，從這兒往外壹走，很快就看見了壹條小馬路。
　　透過玻璃看著布滿了綠色枝芽的購物中心，幾個人還是頭壹次覺得龜裂發黑的小馬路竟然這麽可愛。
　　接下來要幹的事，就很清楚了。
　　首先要找來三輛車。找車倒是不難——幾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死光了，滿城都是插著鑰匙、被人用光了油電而拋棄掉的汽車。幾乎沒費什麽功夫，三個人就找到了兩輛大型貨運卡車，和壹輛公共汽車。
　　從汽修店裏拿了電池換上，又從加油站裏加了滿滿的幾箱子油，車子總算能動了——壹口氣把三輛大車都開到了小馬路上，擠擠挨挨地好不容易才並排停好了。
　　超市裏的食水把三輛車裝得滿滿的，倉庫裏依然還剩下了不少。不過幾個人也不貪心，車上的已經足夠了，余下的都被碼在了街道兩旁，留給了其他的幸存者。
　　臨走之前，林三酒抱來了幾桶汽油，盧澤和瑪瑟準備好了整整壹箱子的酒。
　　“準備好了嗎？”林三酒抱著壹塊沈重的磚頭，朝身邊的夥伴笑了笑。見二人點頭示意，她叫了壹聲：“好了，開始扔吧！”
　　隨著盧澤帶著興奮的壹聲高呼，磚頭、石頭、椅子，各種各樣的東西像是流星雨似的朝購物中心那被綠色植物覆蓋著的玻璃門窗砸去——
　　壹連串清脆的響聲，響徹了半條街——玻璃碎片仿佛下雨壹樣，紛紛揚揚地從半空中落了下來，在暗夜的空中閃爍著無數點亮晶晶的光澤。
　　覆在玻璃上的枝蔓受了驚，懸空搖擺著，壹時不知要攻擊誰才好的樣子。可是還不等它們順著人味兒找到罪魁禍首呢，緊接著，壹瓶又壹瓶的烈酒、壹桶桶的汽油，就從玻璃碎掉的破口處飛了進來，落在植物上，頓時濺得到處都是。
　　最後壹步縱火，就需要點兒技巧了——三人中速度最快、身體最輕的瑪瑟，手裏握著四五根已經擦亮了的火柴，脫兔似的沖到購物中心的門口，壹個甩手，幾點火光就遙遙地落進了那壹片綠裏。
　　火苗嘶嘶拉拉地蔓延了開來，速度不快，但很堅定。很快，壹樓就被映滿了壹片紅彤彤的火光——還沒燒上五分鐘，購物中心的大廳裏就傳來了壹聲尖銳的嘶叫聲，仿佛是什麽東西受了疼似的，所有的葉片都瘋狂地揮舞了起來。
　　也不知道為什麽，林三酒竟然感覺到了壹股久違的痛快——她哈哈大笑了幾聲，朝身旁的兩人壹揮手，大聲笑說：“咱們撤吧！”說完自己打頭，第壹個跑了出去。
　　幾個人剛跑出去了壹條街，只聽“轟”的壹聲巨響，購物中心的頂層玻璃被燒塌了，以不可阻擋之勢壓了下來，半邊建築都消失在了火焰裏。
　　卡車和公車壹早就被停得遠遠的，三個人壹人開著壹輛車，頂著日出前的最後壹點星光，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甩了甩頭，林三酒把昨晚的壹幕幕從腦子裏甩了出去。
　　她臉色凝重地又看了壹眼後視鏡，隨後打起了車尾燈，大卡車緩緩地減了速，靠在了路邊。
　　身後盧澤開著的卡車、瑪瑟開著的公交車，也都壹壹放緩了速度，跟著停了下來。
　　“怎麽啦？為什麽不走了？”盧澤搖開了車窗，朝林三酒的方向大喊道。
　　林三酒壹把推開車門，跳了下來，站在了馬路中央，手裏握著壹根警棍。
　　“有人在跟著我們。”她皺著眉頭，忍受著空氣中的黃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