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9章 高效組

　　“他們的效率太低了，”
　　在聽完了林三酒與清久留兩撥人的消息之後，大巫女從鼻子裏低低地哼了壹聲。“尤其是清久留……壹個人本壹個人本地替換，中間要浪費多少時間？他沒有意識力，怪不得會搞得那麽狼狽。”
　　皮娜很清楚，為什麽大巫女沒有把這番話直接說給當事人聽，反而只是對自己抱怨了兩句。
　　“我寬容壹點，給他們多算壹點，他們兩組人追捕到現在，抓到的身體管家各自也不超過十個吧？”大巫女搖搖頭，金發好像染了夕陽的雲澤，從傍晚天幕壹般暗藍漸黑的絲綢長裙上散開了波浪。
　　她僅僅在皮娜的連帽衫和牛仔褲裏忍氣吞聲了兩天，就受不了了，把衣服都扔回了皮娜手裏。至於被人註意到怎麽辦，大巫女的解決方案也很強硬：誰看她她就教訓誰——或者，至少要放出這樣壹種氣場和訊號來。
　　至於保不保險，從某種角度而言，也沒所謂了。
　　“去掉身體管家，是為了削弱梟西厄斯，至今才去掉二十個的話……”大巫女說到這兒，話音忽然漸漸低了，轉眼看了看旁邊的皮娜。
　　像白窗簾被風壹吹，人被碧藍天空給瞧了壹眼。
　　皮娜點點頭，作出了壹副沒有多想的樣子，說：“那我們壹定已經削弱他很多了吧。”
　　大巫女轉過頭，沒有再就這個話題往下說。
　　她對另外兩組人的成果的估測，應該是大差不差的，皮娜心想；但如果讓林三酒或者清久留估測壹下，她們二人這幾天去掉了多少身體管家，恐怕他們的估計會錯得離譜——因為她們的數字，是壹百八十九個。
　　皮娜壹直在默默計數；截至目前為止，她們——或者說，大巫女以壹人之力——幹掉了壹百八十九個身體管家。
　　其中說不定也有“身份”，也就是暫時被梟西厄斯給控制住的進化者，就好像余淵那時壹樣……想到余淵，皮娜心裏微微壹沈。
　　找回余淵的辦法，林三酒跟她們也說了，但是誰也想不出什麽東西能將余淵帶回來；林三酒甚至已經開始考慮，要把“他鄉遇故知”用在她自己身上了，看看能不能引回余淵。
　　總而言之，大巫女沒有將這壹番話說給林三酒他們聽，正是因為這壹點：大巫女在追蹤過程中，壓根沒有費心去分辨誰是“身份”，誰是“身體管家”——她從現代寺廟中拿到手的“祈禱之力”，其實被用於加強“他鄉遇故知”的追蹤能力了，所以她們才能短短時間裏，找出這麽多身體管家。
　　皮娜也不是不明白，為什麽大巫女寧可自己動手，解決掉絕大部分的身體管家。
　　“那壹種惻隱之心，除了叫自己痛苦，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於事無補。”
　　在聽過林三酒的消息之後，大巫女曾經這樣評價過。“有的時候，妳必須要走的路，是壹條隧道。除了隧道口的那壹點天光是妳的目標，其他的壹切，最終都只是要歸於無意義的黑暗。腳下踩的是泥土還是屍骨，對於隧道口的天光來說，不值壹提，更沒有區別。”
　　只是過了幾秒，她又輕輕嘆了口氣。
　　“不過……如果世界上盡是林三酒這樣的人，或許我們也就不必常常走隧道了。”
　　皮娜有時覺得自己看著她，就像在往壹個漩渦裏掉。她的絲柔與流光，只是壹層淡紗；揭開了淡紗，是劈面而來的壹道仿佛要切裂黑夜般的寒涼刀光——堅硬狠決，不存猶疑，有時甚至叫皮娜也暗自害怕。
　　掉入漩渦的人，怎麽能有不怕的呢。
　　她們遇見的身體管家之壹，是壹個以為自己才進化沒多久的女孩，仍然心存柔軟；大巫女遙遙看著那個女孩，被壹個路人攔住後，耐不住對方壹番哀求，把自己水瓶裏的水倒了些給對方——那個末日世界模型裏，仍然保留了極度幹旱。
　　“是壹個好孩子，”大巫女看著她，近乎平靜地說。“……這個世界上，不多了。”
　　被大巫女意識力控制住的人本之壹，與此同時已經輕輕滑下了土坡。
　　那女孩才壹轉過身去，人本就抱住了她。她很瘦小，個頭又矮，僅到人本的胸口；從後方看上去，就好像人本在保護她，替她遮擋風雨。
　　幾十秒鐘以後，那個會給人分水的女孩，就變成了壹個雪白細長的人本。還好，是壹個身體管家，不是身份。
　　皮娜記得，那個女孩變成的人本，被大巫女送到季山青那裏去了，沒有用來吸收下壹個人。
　　之所以她們能迅速幹掉壹百八十九個身體管家，壹大半原因，也是大巫女只會偶爾抽零星兩三個人本送回去；剩余的大量人本，就好像是被蛛絲牽扯束縛、遙遙操控著壹樣，行走在大地上，循著“祈禱之力”與“他鄉遇故知”的共同作用，各自尋找，各自吸收著下壹個身體管家。
　　在林三酒或清久留手裏，人本不過是壹把刀；可是在大巫女手裏，每壹個人本，都是壹個新的捕獵者，能帶回壹個新的人本。
　　像人本會產生“靈性”這種好笑的事，自然不可能發生在大巫女這兒——每壹個被控制住的人本，都失去了最後壹丁點的自主能力；大巫女不點頭，它們連脖子都沒法轉壹轉。
　　不過這也就是說，她要將自己的意識與意識力，分散成上百份，同時操控著各個人本；這對於任何人的精神來說，都是壹個不可想象的沈重負擔。
　　“怎麽還有？”皮娜幾天下來，最大的驚訝卻是身體管家的數量。“我們去掉的身體管家數量，每天都是幾何式地增長……我以為我們早該把【Karma博物館】裏的身體管家都解決幹凈了。可是看眼下這個樣子，怎麽好像還源源不絕似的？”
　　“因為人類農場在這裏吧。”大巫女平淡地說，“梟西厄斯似乎打算把這壹個世界，作為壹個重要據點來培養，所以才會放了這麽多身體管家……也真奇怪，偏偏要在壹個名字裏有因果的世界裏做這種事。”
　　因果業報啊……
　　如果幹掉的不是真正人類，只是身體管家，應該不算作了殺業吧？
　　最起碼，皮娜是這樣希望的。
　　“那我們……還要繼續麽？”她小心地問道。
　　大巫女又看了她壹眼。“不然呢？”
　　皮娜早就不打算從漩渦中爬出去了。好奇怪，她好像早就知道未來等著她的是什麽了——當然，這只是壹種感覺，真要讓她說，她也預測不了未來——她現在只想繼續掉下去，掉向最深處，看看漩渦下的深淵裏，是壹個什麽樣的世界。
　　“那麽，明天起來之後再繼續吧，妳也該休息了。”
　　皮娜伸出手，將剛才在火邊熱暖了的手指，輕輕插入了大巫女蓬松的金發裏。後者枕在皮娜的腿上，就像過去幾天壹樣，在皮娜壹下下的按壓中，慢慢閉上了眼睛。
　　“今天要講什麽？”大巫女閉著眼睛，好像小孩子壹樣，帶著點兒鼻音問道。
　　“嗯，我想到我以前上學的時候，聽過的壹個都市傳說……”皮娜低低地說。
　　這是大巫女能夠入睡的唯壹壹個辦法。
　　對皮娜而言，這樣過夜自然並不舒服。等她覺得差不多了，能夠抽出雙腿時，腿腳往往早就麻了；她會蜷進大巫女背後，輕輕吸壹下金發裏的氣息，然後才找壹個空地兒，躺下等待天亮。
　　過去的幾個夜晚裏，兩雙各自睜亮的眼睛裏，各自倒映著星光或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