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2章 季山青的想法

　　有那麽壹陣子，眾人全都仰頭望著天空，壹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三酒等人在鎮子裏橫沖直撞、打砸破壞時激起的煙塵，在靜寂之中漸漸地消散了。原本蒙著壹層灰似的淡藍天空，在陽光照耀下泛起了海面上的明藍色。浮在半空中的背影也像是泡在了水裏壹樣，慢慢從眾人眼前稀釋，直到消失不見。
　　女越“咕咚”壹下摔倒在了地上，這才將眾人給驚得回過了神。
　　林三酒趕忙幾步走上去，將她的頭扶了起來。她雙目緊閉、皮膚蒼白，剛才試圖侵噬她面孔的黑發仍舊覆蓋在臉上；聽了壹會兒她的呼吸，林三酒以【防護力場】包住了手，輕輕撥開了她臉上的黑頭發——像假發壹樣，大片大片的黑發被壹掃就滑落了下去，全堆在了地上。
　　旁邊幾個人趕緊往後挪了兩步，誰也不想挨著它。
　　季山青滿頭都是冷汗，趕緊用袖子擦了幾下臉，呼了壹口氣：“好了，應該結束了……”
　　“那個東西……壹直就在我們頭上？”壹個名叫豪斯特的現代世界進化者問道。
　　“也不能說壹直，”季山青擡頭看著天空答道，“既然背景是藍色天空，這個藍墻人就沒有地點限制，可以出現在除了室內之外的任何地方。從目擊報告上來看，他也確實出現在了許多不同地點……我們分散開以後，他可能在不同人的頭上都出現過。”
　　“……我都沒註意到。”蘆畫壹邊幫林三酒把女越扶起身，壹邊小聲說。
　　“很難註意到，”季山青擡眼看了看，發現大家全都在凝神聽他講話，不由咳了壹下說，“幾十米高也是天空，幾萬米高也是天空。電視上藍墻人的後退過程，就是他實際從高空中降下來的過程，除非我們有望遠鏡，否則註定是有大部分時間都看不見他的。”
　　“等進入視線範圍內之後，藍墻人可能只會出現在落單人的頭頂上，如果附近沒有旁人，他自己又不擡頭看的話，很難發現頭上有東西。”斯巴安指著屏幕，補充了壹句：“我們先回房子裏，邊走邊說吧。”
　　林三酒轉過頭，這才發現後方那塊大屏幕上的圖像變了。藍墻人消失不見之後，屏幕上只有壹行“成功通關！請回到民宅內休息”的字樣。
　　等眾人隨便挑了壹間民宅，在客廳裏紛紛落下腳以後，她將女越放在沙發上，看了季山青壹眼，後者就走上去不作聲地檢查了壹下女越。
　　“檢查下來沒什麽大問題，”季山青收回了手，“我估計，她昏過去是因為差點被同化所產生的精神沖擊……休息壹會兒就好了。”
　　總算是沒出什麽大事。
　　林三酒自己也被剛才那十五分鐘給耗得精疲力盡，順著沙發滑坐到地上，吐了壹口氣。“接下來呢？”她環顧了壹圈被眾人擠得滿滿的客廳，問道：“剛才藍墻人遊戲之所以開始了，是因為有壹個什麽新遊戲發布會沒有被成功阻止……我們接下來，是不是得阻止這個新遊戲發布會？”
　　話是這麽說，她也不知道這個新遊戲發布會在哪裏，又該怎麽阻止。眾人商量壹會兒，普遍覺得應該等壹等，看看電視上會不會在休息時間結束之後出現新的提示信息——沒想到這壹等，就是好幾個小時。
　　在這幾個小時裏，等來等去什麽事也沒發生，大家的神經都松懈了下來。有人抱著壹些林三酒拿出來的食材去廚房，準備湊合弄點晚飯；有人忍受不了壹身汗氣，還用浴室洗了個澡——當然，這個人是季山青。
　　“妳說妳撞見了壹個泡在後院泳池裏的藍墻人，”期間斯巴安還問了林三酒壹次，“是哪壹家的後院，妳還記得嗎？”
　　“……妳要幹嘛？”
　　斯巴安拉起衣領，鼓了鼓風，碎金發被吹得飄起來，又落在他碧綠的眼睛旁邊。“太熱了，我去遊個泳。”
　　結果四個小時之後，只剩下林三酒壹個人還在盯著電視屏幕了。連原本依偎在她身邊的禮包，都嫌太熱而挪到了沙發另壹頭，正百無聊賴地看著壹本從這房子裏翻出來的小說。
　　“數據體還需要看書嗎？”林三酒忍不住問了壹句。
　　“我沒有這本書的數據，”禮包懶洋洋地翻了壹頁，壹只腳搭在她的大腿上。“所以我也不知道這個小說接下來的走向是什麽……我很難得能夠看到壹本對我來說仍有未知懸念的書啦。”
　　“是因為……數據流管庫所在的地方，離這壹層宇宙太遠了嗎？”
　　季山青沒有擡眼，目光頓在書頁上，過了兩秒，“嗯”了壹聲。
　　“太遠的話……”林三酒猶豫著問道，“對妳有什麽影響？”
　　季山青靜默了壹息，隨即擡起頭。“姐姐，”他望著林三酒的眼睛，輕聲說：“‘我’，其實不在這裏啊。”
　　她不禁壹怔。
　　“現在本體的‘我’，是壹個無窮無盡的、龐大的東西……”季山青說著，忽然垂下了目光，似乎這個事實對他自己來說也很殘忍：“妳現在看到的，只是我根據以前形象所編寫出來的壹具身體……又放進來了壹絲意識而已。像這樣細微渺小的壹縷意識，在數據流管庫裏，還有千千萬萬。”
　　當林三酒望著他，啞口無言的時候，季山青微微嘆了壹口氣。
　　“姐姐，我提醒妳這個，是因為……”他頓了頓，說道：“離開本體太遠，可能會造成這壹縷意識的數據不穩定，因為它畢竟不是壹個獨立個體，不能以這種形式獨存。到時候，妳不要覺得是我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打個比方，就好像是我掉了壹根頭發。”
　　林三酒默默地點了點頭。
　　好像才是不久以前，季山青還曾經在通訊器上故意叫她擔心；現在他卻知道要提前安慰她，說自己損失掉的只是“壹根頭發”。她沈默了半晌，終於輕輕拍了拍他，小聲說：“妳覺得這壹縷意識……還能撐多久？”
　　“不好說，”季山青搖了搖頭，“我本來在兩個月之後就該回去的……現在已經超時了七個月。這幾天，總是容易覺得累。”
　　“那妳現在還能回去嗎？”林三酒攥緊了手，問道：“能保住這壹縷意識，總比保不住強吧？”
　　季山青沒說話，卻怔怔地出了壹會兒神。“‘我’的本體太過龐大，不能度過世界；而這壹縷意識之所以要回去，除了因為它不能獨自存在太久之外……還有壹個更重要的原因，”他說到這兒，忍不住往林三酒身邊湊了湊，“這壹縷意識可以把我和姐姐相處時的全部數據帶回去。數據流管庫裏的‘我’，可以重新體驗這段數據，就好像‘我’的本體也經歷過壹遍……”
　　他說到這兒，忽然微微壹笑：“但是我現在壹想，其實根本沒有這個必要。”
　　林三酒正想要問為什麽，余光中卻有什麽東西微微壹跳，同時吸引了二人的註意力。她下意識地轉過頭，發現是電視屏幕上的字樣變了。
　　“大家休息得怎麽樣？新遊戲發布會即將於壹小時後開始，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