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7章 悔過自新！兩個……壹個半積極接受幫助改造的劫匪

　　波西米亞話音壹落，二十幾張臉頓時紛紛從櫃臺後擡了起來。在他們的目光落在兩個碎花枕頭套上以後，每壹張臉上都浮起了不知所措的茫然。
　　也是，人壹輩子，有幾回應付銀行劫匪的經驗？
　　……而且還是靠壹根手指打劫銀行的劫匪。
　　“都給我站出來，雙手抱頭，然後趴到地上去！誰是經理，去開金庫給我拿錢！”波西米亞轉眼已經進入了角色，兇得很認真：“別想亂動，否則我就要打穿天花板給妳們見識見識了！”
　　她未必知道“經理”是個什麽東西，卻知道這個家夥能給她拿錢。
　　連林三酒也沒料到，波西米亞舉著的壹根手指竟然還真能叫人害怕——她剛壹兇完，頓時有人抽了壹口涼氣，有人微微地發出了壹聲嗚咽，果然都面色蒼白、手忙腳亂地按照吩咐，壹個個雙手抱頭離開了小櫃臺，老老實實地趴在了地上。
　　……這個世界犯罪分子的職業之路，未免也坦途得過頭了吧。
　　連波西米亞都有點吃驚了——她原本是打算在哪兒開個窟窿，嚇壹嚇這群人的，沒想到連這壹步都省了；她不由滿面狐疑地看了壹眼自己的食指。兩個劫匪都楞了好幾秒，這才猶猶豫豫地邁步走進地上壹片人體中間，再次喝問道：“經理，或者櫃員是誰？”
　　壹個中年女性茫然地擡起了頭。
　　“什……什麽？”她此刻看起來迷惑多過於害怕，“那是什麽東西？”
　　“這兒的職員！是誰？”
　　“沒，沒有啊……”
　　難道這家銀行是全自動化的？
　　林三酒朝小櫃臺瞥了壹眼。和建築物壹樣，這些銀灰色小櫃臺盡管大致相仿，卻也都沒有壹個規整形狀，每個長得都多多少少不大壹樣，不是這兒大了壹點，就是那兒歪了個邊。每壹個櫃臺臺面中央都嵌著壹塊屏幕，屏幕上浮現著壹行行叫人看不懂的文字；剛才眾人的操作進行到壹半，就被她們給打斷了。
　　“這個地方叫什麽名字？”她敲了敲櫃臺，問道。
　　“出入所。”那個中年女性順從地答道。
　　“幹什麽用的？”
　　“我們需要什麽東西，或者多了什麽東西，就來這裏登記壹下……”她皺起眉頭，“妳們怎麽會不知道出入所？”
　　情況的發展顯然讓波西米亞很不滿足。她的教父夢大概憋得都快碎了，立即將食指對準了那中年女性，威嚇道：“誰說輪到妳問問題了？告訴我，這個出入所裏有沒有錢？”
　　正當林三酒懷疑那個中年女性會反問“錢是什麽”的時候，她卻答道：“錢不在這兒的。妳們要錢幹什麽？”
　　這個疑問顯然也浮上了其他人的心頭，旁邊好幾個人都擡起眼睛，朝二人投來了疑惑的目光。知道什麽是錢，卻還要問拿錢幹什麽，只能讓林三酒推斷這兒的“錢”和她們概念中的“錢”不是壹回事了——“妳們的錢是幹什麽用的？”她走近了壹步問道。
　　鞭子尾巴拖曳在地上，隨著她的腳步沙沙壹響；那中年女人的眼睛轉到地面上，眨了兩下，這才答道：“我們的……？不，我們沒有錢。不過……錢還能用來幹什麽，當然是買東西用了。”
　　這個對話簡直越說越糊塗——二人對視了壹眼，都覺得對方前言不搭後語，還壹臉理所當然，想問都無從下嘴。
　　“妳這不廢話嗎，我們拿錢也是要買東西啊。”從聽見這兒沒有錢起，波西米亞就像是個戳漏了的氣球壹樣癟了氣，還有點不大甘心：“媽的，要是再讓我看見剛才那個指路的……這麽說來，妳知道錢在哪兒？”
　　中年女性搖了搖頭。
　　“等等，妳們沒錢，那妳們平時怎麽生活？”林三酒起了疑慮，“計劃經濟？政府發物資？”
　　這句話壹落，不遠處就有人低低地嘆了口氣：“唉，是倆精神病。”
　　……行吧。
　　“我不明白妳的意思。”中年女性朝旁邊的櫃臺擡了壹下下巴，“我們平時要什麽東西，就來這兒說壹聲，再去拿就行了……用不著錢。”
　　妳剛才明明還說錢是用來買東西的！
　　連林三酒都有點兒忍不住了——想從這些搞不清楚狀況的人嘴裏掏話，就像是兩只老鼠要在迷宮裏找出口壹樣，這個中年女性說的越多，她們倆就越糊塗。而且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眾人都慢慢放下了抱著腦袋的雙手，膽氣也稍微壯了點兒，妳壹言我壹語地互相說起話來。
　　“……今天真倒黴，我還要去參加葬禮……”
　　“啊，恭喜恭喜！太好了！”
　　真是叫人摸不著頭腦的對答。
　　“我鄰居小孩就遇見過壹個精神病，謔，聽說好大脾氣……”
　　“青山精神病院是不是最近在修整啊……”
　　“叫什麽……遺忘癥是吧？真可憐啊，不會暴起傷人吧。”
　　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多，就算隔著壹個枕頭套，林三酒似乎都能感覺到波西米亞逐漸漲起來的怒氣——她正要說壹聲“稍安勿躁”的時候，沒想到那個中年女性倒大大方方地站起來了，剛才的驚惶、疑惑也都不見了，換上了壹臉憐憫。
　　“沒關系，有什麽不懂的，阿姨教妳們。唉，年紀輕輕……”她哪裏想得到，身旁這兩個女人的戰鬥力足可以叫她壹瞬間就消失於人世上。她朝櫃臺屏幕示意了壹下，十分熱心腸地對林三酒解釋道：“妳看，我本來是要去看我女兒的，她剛參軍，好不容易輪上壹次開放日，我打算給她做壹個她最愛吃的菜帶去。但是家裏沒有原料了，於是我就來這兒登記壹下……五斤綠粉，五斤裏肉，什麽時候去拿都可以。”
　　在這樣熱情的態度之下，壹想到剛才她們還準備兇神惡煞地打劫，就讓人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林三酒“噢”了兩聲，不尷不尬地湊過頭去，對著看不懂的文字問道：“這是政府給的嗎？哦哦，去超市拿就行啊……這兒有軍隊？妳姑娘多大啦？”
　　“劫匪還有和人質拉家常的嗎！”
　　波西米亞終於發了怒，剛才那根搶銀行食指先用在了林三酒身上，將後者戳得原地壹跳：“快問錢在哪！”
　　“不用錢的社會，妳還非要搶錢幹什麽？”林三酒低聲喝了她壹句，又轉頭向那中年阿姨笑了笑——盡管對方看不見。“妳別在意，她脾氣不好……我聽人說，妳們還可以把收入存在這兒，是怎麽回事？”
　　“比方說我拿多了綠粉，用不完，那麽我再回來登記壹下，可以把綠粉還給超市。”中年女性非常耐心，“或者我的工資收入自己用不完，也可以存進出入所系統裏，這樣其他更有需要的人在登記之後，就可以拿走用了。”
　　波西米亞驀地拎起枕套壹個角。
　　“把自己用不完的錢存進來給別人用？”對於物資匱乏的十二界居民來說，這種舉動只有壹個解釋：“我看妳們才有精神病。”
　　“我們存的不是錢……”中年女性茫然地辯解道，“我們的生活中用不著錢。”
　　再墮入這個錢來錢去的怪圈，就沒完沒了了。林三酒趕忙打斷了波西米亞，問道：“住所呢？車呢？難道也可以按需分配嗎？”
　　“啊……這個看情況，有時有空房就可以直接進去住，有時要等壹等。今天是個好日子，妳們要是今天登記要房子，我估計很快就有空房出來了……車子也是壹樣的。”
　　那還會有人願意在垃圾場裏安家？
　　林三酒的迷惑越來越多，看她不像撒謊，壹時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的話——有壹點倒是明明白白：作為銀行劫匪來說，她們實在很失敗了。因為二十來個人質這個時候都站起來了，遠遠近近地和她們搭話：“可別沖動呀……”“妳們的病有治。”
　　如果波西米亞肯吃人，林三酒現在已經泡在胃酸裏了。眼看著另壹個碎花枕套被呼吸頂得壹鼓壹鼓，她正要安撫波西米亞幾句，猛然卻聽壹個人質“啊”了壹聲：“看，外、外面有警車來了！”
　　二人同時壹驚——別怪害不害怕，既然幹了劫匪這壹行，吃驚壹下總是必要的——隨後又疑惑了起來。身為進化者，這間小廳裏的風吹草動其實始終都在她們監控之下；剛才雖說人多嘴雜，但林三酒十分確定沒有人報過警，甚至連碰壹碰屏幕或櫃臺這樣的動作都沒有。
　　他們是怎麽得知消息的？
　　中年女性松了口氣：“來了就好，妳們這個病啊，得早治……他們會送妳們去病院的。”
　　這個世界的人，真的很容易就把人認作精神病了。
　　壹得知警察就在外頭，波西米亞壹腔憋屈總算找到了地方發泄，擼起袖子就朝門口走——林三酒急忙壹把抓住她的胳膊，低聲道：“別沖動！”
　　“幹嗎？妳也要和警察拉家常？”
　　“不是，現在起沖突只是耽誤事兒！我們要找安全地方落腳，還要找大巫女呢……我有個辦法，”林三酒說到這兒，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就是不太好看。”
　　然而波西米亞卻似乎沒聽進去。
　　“餵——”
　　林三酒剛叫了壹聲，她就猛地轉過頭來了。
　　“妳看，剛進門的那個人，”波西米亞壓低聲音說，“……也是壹個進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