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1章 原教旨主義副本

　　副本有多“不是人”，林三酒如今算是體會得再深刻不過了。
　　殺戮旅館就別提了——他根本沒有“忠誠”“背叛”等意識，幫助林三酒與消化林三酒之間的區別，對他來說就是走路時先邁左腳還是先邁右腳——可哪怕是看起來很有人味的幸運漫遊者開獎點，也能將壹個大活人在絕境中的求助，像拍灰壹樣無動於衷地從身上拍掉。
　　“我走了，這事兒跟我沒關系。”
　　話音才壹落，她果然擡腳就走，好像剛才整場對話都已經從她心頭上抹幹凈了。林三酒壹疊連聲叫了她幾次，幸運漫遊者開獎點竟像是完全將她屏蔽了，頭都沒回壹次，眼看著越走越遠。
　　靠人靠己都靠不上，難道真的只能等著被消化？
　　林三酒急得五臟六腑都快燒著了。盡管視野中還沒出現另外兩個副本的影子，可是幸運漫遊者開獎點是她此時唯壹的希望，如果對方從此消失，她就真正連壹丁點能用的招數都沒有了。
　　“妳想要擺脫的限制是什麽？”
　　這壹個問題，幾乎是完全沒經過思考，下意識從她嘴裏沖出去的。
　　幸運漫遊者開獎點的腳步卻慢了下來，停住了。
　　那壹大片草地似的頭發，擰出壹道綠意幽幽的彎折，她回過了頭。
　　“每個副本都有想擺脫的限制，或者想要獲取的東西，對不對？”林三酒受了鼓勵，想起卡車司機的話，急忙叫道：“妳的是什麽？更多參與妳的進化者？還是移動能力？我可以幫妳！”
　　她已經下了決定，不管對方答什麽，都要先誇口說自己有辦法——唬也好、騙也好，無論如何先爭取到對方再說。
　　但是，幸運漫遊者開獎點可不是壹個好糊弄的對象。
　　“妳無非就是想要我的幫助嘛，”她聳了聳肩膀，說：“我沒什麽不滿足的，妳幫不到我，我也幫不到妳。多壹事不如少壹事，我這就——”
　　“我、我知道妳的副本在哪裏！”
　　幸運漫遊者開獎點剛擡起的腳，又放下了。“所以呢？”
　　林三酒早就已經急糊塗了，此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只想把她留住，腦海裏壹時是人偶師，壹時是他曾經放在自己身上的監視器，壹時卻是不知道多久沒想起來過的毛人兄弟；思維像激流壹樣翻滾著，卻在白駒過隙的壹瞬間裏，叫她瞥見了波浪中翻騰起來的壹個念頭。
　　“我……我有壹個妹妹在外面，”她都能聽出自己在胡編亂造中透出的絕望，“我們有心靈感應，她知道我在這裏發生的壹切情況！”
　　“所以呢？”幸運漫遊者開獎點又問了壹遍。
　　“如果我和人偶師死在這裏，妳知道她會去做什麽嗎？她會去參加妳的副本。妳知道她到時候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麽嗎？”林三酒其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番話是往哪兒走，壹張嘴好像有了獨｜立的性命：“是——是後悔藥！”
　　幸運漫遊者開獎點沒有出聲，沒有動。
　　“因為只有後悔藥才能把她姐姐和人偶師救回來，可是迷惑大宮殿那麽危險，幹脆去妳那兒開獎拿後悔藥多好？
　　“問題在於，其他副本的東西，妳拿得到嗎？妳給得出嗎？妳給不出來，妳的副本怎麽往下運作？豈不是卡住了？”
　　就算幸運漫遊者開獎點下壹秒嘲笑起她來，林三酒也不會吃驚的。
　　然而幸運漫遊者開獎點沒有笑。
　　她看起來就像這壹輩子從沒有做過表情。
　　“是，妳不知道我有沒有妹妹，是不是在唬妳，可是妳幹嘛要冒這個險呢？”林三酒只覺身上肌肉都在微微打顫，不知道自己是在趁熱打鐵，還是在惡化事態。“我也不要妳跟其他副本正面沖突，我只請妳想壹想，有什麽辦法可以幫到我……而且我保證，我會盡壹切力量，幫妳擺脫妳想要擺脫的限制！”
　　人是經驗與經歷的造物，這壹句話還真是不假。
　　這個主意，只有經歷了人偶師的監視、毛人兄弟和幸運漫遊者開獎點副本的林三酒才能想得到；換了哪怕是禮包來，他再聰明，卻也未必能從這壹個角度想出辦法。
　　她生怕幸運漫遊者開獎點看不出來，這是壹個沒有風險、卻可能有點好處的提議，又結結巴巴解釋了幾句，被對方壹揮手給打斷了。
　　“我知道，妳有九成可能是在胡說八道。”幸運漫遊者開獎點沈著壹張面孔，說：“……不過想壹想辦法的話，我還能做得到。”
　　林三酒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她仍舊不敢相信，那壹番胡說八道真的奏效了。
　　“妳有壹點說對了……我雖然可以替妳想想辦法，卻不會替妳去跟別的副本對抗。”幸運漫遊者開獎點壹邊說，壹邊再次轉過了身，似乎要走了。“我過壹陣子再來，妳最好自己撐住。等我回來的時候，要是妳已經被消化掉了，那就別怪我了。”
　　或許是因為時間不多了，她這壹次離開得很迅速；林三酒急急叫了幾聲，壓根沒能讓她停住腳。
　　副本之間的感應，果然比人眼靈敏多了，幸運漫遊者開獎點才走了不過壹會兒工夫，林三酒就意識到有人回來了——先壹步悄悄溜回來的，是遊湖公園。
　　他繞著日落旅館停車場轉了壹圈，上上下下打量著林三酒，壹句話也不說，仿佛她真的成了壹只海鮮；要不是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瞇著眼睛蹲下去在地上仔細找了找，林三酒覺得他恐怕會壹直沈默下去的。
　　“副本的分量，還能這麽輕？”
　　遊湖公園用手掃開了沙土，露出了不知何時已經完全藏身於土裏的他鄉遇故知。他沒有伸手去碰線頭本身，在不小心快要碰到他鄉遇故知的時候，反而還抽回了手。
　　“有它在，人偶師壹定會被吸引過來的，”林三酒終於找到了壹個契機，忙說：“妳不去先抓住人偶師，萬壹殺戮旅館抓到了兩個活人，妳豈不是——”
　　遊湖公園臉上浮起的神色，讓她忽然壹怔，猶豫著停了聲。
　　“是啊，他的確在這裏。”遊湖公園開口時，林三酒的心跳都漏了兩拍。“我們都找到他了，然後我們又都掉頭回來了……誰先回到這裏，誰就有可能把妳拿到手，所以我在路上動了壹點手腳，殺戮旅館沒有壹會兒工夫，還回不來呢。”
　　“為……為什麽回來了？”
　　她覺得，她最害怕聽見的那個答案，就像是壹只冰涼的手，正從腦後慢慢伸過來，馬上要捂住她的口鼻呼吸了。
　　兩個副本都找到了人，卻不抓他，反而爭先恐後地回來了。如果……不可能，肯定不可能，那是人偶師。
　　遊湖公園仰起頭，看著漂浮著陸地與大海的天空，好像在尋找合適的解釋。
　　“這裏的副本……對於活人的到來，各自有各自的想法。比如說，我是希望能抓到妳，這根破線圈是希望能來見妳……可是還有壹大堆副本，覺得這不對，不應該允許有人類知道這壹個空間的存在。”
　　人偶師難道真的——
　　“妳的朋友沒有妳這麽好運氣，能被人誤以為是副本。妳知道我們為什麽沒有下手抓他？因為早就沒有這個機會了。他進來之後不久就被副本發現了，而且嘛……還是好幾個原教旨主義的副本。”遊湖公園似乎對自己打的比方挺得意，笑了壹聲，才繼續說道：“他們認為在副本之外殺死人類，不行。把人類放回去，也不行。那怎麽辦呢？”
　　他壹攤手，說：“那只好讓他也變成副本了。”